形势突变,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李旦与众皇子登时乱了阵脚,婉儿的脸色也愈发深沉凝重起来。
黑衣人收起笑意,凝眸直视婉儿,幽幽道:“我众你寡,目前的形势姑娘应该很清楚,在下敬重姑娘的胆识,可以给姑娘两个选择,一是速速离开,就当从来没有见到李旦,二是把你和你身后这些人的性命悉数留下,如何抉择,还望姑娘千万慎重!”
婉儿双眸迎上那人的目光,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挑眉,不慌不忙重复道:“一是速速离开,二是把你和你身后这些人的性命悉数留下,还望姑娘千万慎重!”
火光下黑衣人的眸子里闪烁着张狂,婉儿一瞬间有些恍惚,只觉这目光似曾相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要离开,不过要带皇上一起离开!”婉儿向前一步,扬手示意身后众人做好防卫的准备。
黑衣人轻拢眉心,似是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是姑娘的选择,就休怪在下得罪了!”说着,长剑一挥,目光骤厉,高声喝道:“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他身后数百骑杀手立刻纵马而出,蜂拥着朝婉儿一行冲杀过来。
刀兵相接,喊杀声、马儿嘶鸣声在山谷中回荡。
一阵混乱之后,两边人马被冲散,几位皇子护着李旦在人群中躲躲闪闪,彷徨不知该向何处。
两边一个要护,一个要抢,所有人便都往李旦与诸皇子的方向涌来。
火把掉落在地上,四周暗了下来,黑暗中看不清状况。
一黑衣人纵马冲杀到跟前,抄刀劈头便往李旦身上砍来。李旦见那刀尖上的寒光闪过,呼吸一滞,心中大呼我命休矣,不由惊恐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刀尖刺向李旦喉头的一霎那,一把长剑从旁边横过来,生生拦住了那把刀。
李旦本来因惊吓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却半晌未见长刀落在自个儿身上,于是壮着胆子睁开眼,疑惑地抬眸去瞧,见自己的第三子正双手持剑,跨坐高大的骏马之上,咬牙拼死与那黑衣人对抗。
黑衣人怒视李隆基,不成想一个瘦瘦弱弱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能挡下他的一刀!
李隆基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虽情急之下爆发力惊人,但到底抵不住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在他为李旦拦下那一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刀的利刃突然调转方向,直直向他刺来,眼看那利刃离他的喉咙越来越近,他单薄瘦弱的身躯竟毫无招架之力。
“扑哧——”是刀尖没入□□的闷响,李隆基眸中带着讶色,愣愣看着那黑衣人低头瞧着自己胸前贯穿出来的剑尖,然后双眼一翻,跌落马背。
千钧一发之际,是婉儿带来的人突围上来,从刀尖儿上救下了李旦父子。这些人都是相国府里精挑细选、歃血为盟的死士,个个身怀绝技,虽然黑衣人人多势众,但他们拼死相搏,对方一时也未能占到便宜。
众死士涌到李旦一家子身旁照应,婉儿失去庇护,身下的马匹也因受了惊吓,突然尖声嘶鸣一声,在人群中没头没脑地横冲直撞起来。
婉儿紧紧握住缰绳,差点被颠下马背,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抬眸一瞧,却见那匹马竞失了方向,直直往一块大石上横冲过去,婉儿惊得急忙勒马,可她柔弱之躯,如何制得住一匹发了疯的马!
大石越来越近,婉儿连人带马眼瞅着就要撞上,却听一声嘶鸣,便觉身后有一个男人的身体包围过来,通过她的双手握住缰绳,然后用力拉动缰绳,马儿又是一声嘶鸣,前蹄在空中扬起,然后重重落下,停在了离大石一尺远的地方。
婉儿险中逃生,惊讶地回头去看坐在她身后的黑衣人,不敢相信竟然是一个敌人救了她!
黑衣人虽以纱遮面,如隼的目光却透着一丝戏谑,仿佛看穿了婉儿的心思,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听他的语气,两人果然是见过的。
婉儿正惊疑于何时见过此人,却见他一声轻喝,喝转马头,复将缰绳塞到婉儿手中,然后飞身跨坐在另一匹战马之上,提剑继续与婉儿带来的人厮杀成一团。
众人忙于应战,没有人注意到方才的那一幕。
婉儿像个局外人,愣愣拉住缰绳,只觉那黑衣人的身影越来越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何时见过。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她才突然想起,那是曾经被她买通佯装刺杀武后的刺客。
至于他为何会救自己,婉儿冷笑,大概是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刺客,他只是喜欢特立独行罢了!
婉儿一行以寡敌众,渐渐落於下风,正拼死力搏之际,却见来处火光浮动,心中一喜,必是李昭德派遣的救兵来了。
待看清楚来人的装束,众死士也不由松了口气。
自婉儿走后,李昭德放心不下,于是行使宰相特权,先斩后奏,紧急从兵部借来了一千城防营将士,火速派来支援。
形势陡然逆转,黑衣人眼见漫山遍野全是援军,心知无力抗衡,又怕暴露身份,于是一声长哨,率领属下纷纷识机遁走不提。
眼见黑衣人被逼退,婉儿与援军统帅匆匆打了招呼,便护送李旦一家快马往洛阳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