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云蔽月。
白天里还熙熙攘攘的码头,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几只停泊的船,随着河水轻轻荡着。
最是静谧时,忽有一阵风动。
原来是一男子疾步带起的风,他身穿夜行衣,从旁跃出,几步就跨上了一只小船。船身轻晃了两下,更使的男子加快步伐,用力推开了船舱门。
恰在此时,一烛灯火亮了起来。
火光微弱,却映满了整个船舱。男子早已看惯了黑色,骤然见了光,只觉得无比刺眼,恍惚间只看到室内榻上有一名女子。
船外波光粼粼,舱内微光熹弱,柯云雁半靠睡塌,发髻耸动,只露出一张小脸,将秀美姿容尽数展现,水光烛光映照下,竟美的好似天宫仙子。
“山瑞乡来的,到京城寻亲?”男子心头大震,强定心神问道。
柯云雁轻轻笑了一声,抓起小桌上的一把红枣,“吃吗?山瑞乡产的枣子,最是好吃不过了。”
男子绷紧了脸,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摸向腰间。
柯云雁不在意,捏起红枣吃了起来,“我小时候都拿红枣当饭吃的,别人家小孩肚子饿了找爹娘,我肚子饿了只能去爬树摘果子,谁让我没爹没娘呢。
大树就是我爹娘,我到京城不寻亲。
我只寻仇。”
柯云雁的话音刚落,男子就动了,他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向睡塌刺去,“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你去了黄泉再吃枣吧。”
匕首亮如雪,带起骇人锋芒。
柯云雁还是笑,脸上丝毫不见惊慌,她多嚼了两口枣子,忽然秀口一吐,枣核直直飞了出去,犹如一支利箭,发出簌簌破空声,正朝着男子的眼睛。
一击必中。
“啊!”男子惨叫一声,整个身子摔在地上,他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拼命捂着那只受伤的眼睛,鲜血从指缝里缓缓流出,“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阵阵哀嚎,撕裂了这平静的夜。
柯云雁的神色闪过一丝恐惧,她呆了呆,忽然流下了眼泪,“我以为我要在山瑞乡吃一辈子枣子,可没成想却被接来了京城,原来我是当朝丞相的女儿,出生时被奶妈偷偷调包了。
我刚来京城那会是真开心啊,还想着以后都能吃饱饭了...哪知道...”
哪知道穷乡僻壤出身的柯云雁,真进了丞相府,就像给白雪溅上了一点泥,处处惹人嫌弃,备受冷落。再后来为了铺好青云路,柯府竟然将她嫁给了五十多岁的老太监。
说是结婚,倒不如说是坠入了魔窟。老太监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其中一种就是专门挑柯云雁吃饭时,当着她的面用刑具鞭笞下人。痛哭惨叫和血腥味齐齐涌来,仿佛炼狱般的场景,刻入柯云雁的眼中,成为她最大的噩梦。
从那时起,柯云雁就吃不下饭了。
明明那么怕肚子饿的一个人,竟然有一天不能吃饭了。
饭吃不下,柯云雁还有枣子,她便每日都在嘴里含一颗红枣,贪恋那一丝丝的甜,再对准窗户缝,用舌尖将枣核吐出去。时间久了,竟然练出了口吐利器的本事,百发百中,最后用一颗枣核带走了老太监。
这一击,用尽了柯云雁所有的力气,她倒了下去,再醒来时居然回到了刚来京城的第一天。
柯云雁的眼泪是无声的,坠到地上很快不见了。“我有什么好哭的,上辈子我哭够了,从今天起,我要笑,只会笑,更要笑的痛快。”她的脸上果然聚起了一点笑意,娇美的双唇弯出弧度,关切地对男子说道,“你省省力气吧,别嚎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当然不会有人来,这本就是一场为了柯云雁而设的暗杀。哪怕是船舱翻了天,也不会有多余的人出现。
男子的眼睛受伤,挣扎了半晌,浑身力气散了大半,对柯云雁的话置若罔闻,仍是哀号不已。柯云雁有些头疼,于是撕开被单扯成了布条,往男子身上缠去,三两下就将人绑了个结实,最后又拎起榻上软被往前一抛,刚好罩住了男子,将声音隔绝在被子里。
船舱终于静了。恰在这时,云雾散去,月光温柔倾洒万物。
先前船舱内喊叫连连,无人出现,现下安静了,反而有脚步响起。“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正是丞相府的丫鬟彩珠,也是她带了几名家丁,将柯云雁从山瑞乡接到了京城。
彩珠的声音有些抖,脸上隐隐有些成功后的得意之色,只是这点得意在看到好端端的柯云雁后就冻住了。“没...没事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房间大喊大叫的,我还想着有什么事呢。”彩珠扯了扯嘴角,忙解释道。
柯云雁扬起俏脸,灿然一笑,应声道:“多谢姐姐担心了,不过是室内进了个贼,二话不说还要拿刀砍人。亏我机灵,这才躲了过去,还用被子抓住了贼子,姐姐,你说我做的好不好?”
彩珠的脸色铁青,勉强道:“小姐聪慧。那贼子呢?还喘着气呢?”
柯云雁点头:“自然要留他一口气,待到天亮,我要送他去见官。天子脚下,定要严惩此恶贼,以儆效尤。”
“这,小姐初来乍到,还没进府,就先去了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