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面对醒来的晏含山。如果晏云鹿再也回不来了,那她知道以后,会不会永远都不原谅他呢。
二十年以来,他从未像今天那么害怕面对一个人,更令他难过的是,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他走马观花过了这些年,嘴上说着不屑于争斗,其实只是贪图安逸的日子,害怕那些尔虞我诈的伤害。
可今天他看见晏云鹿那样义无反顾舍身的样子,他真的觉得自己窝囊极了,没力量承担,也没勇气对他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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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陆战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盯着案上摇曳着的烛火,脑海里总是回想着叶哑白天似有若无的警示。
聪明如他,不可能不知道叶千秋与皇室联姻是为了什么。这些年来他眼睁睁看着叶哑的势力逐渐壮大,他也疑惑、恐惧自己操戈练兵到头来却不知道那一天该为了谁。
正沉思时,门口传来诡异的窸窣声,他立刻警觉地拿起剑开门,却看见八宝正着急忙慌地从院墙上翻下来。
“殿下!六皇子有急事找你,请你速速更衣!”人还未到陆战跟前,八宝嘶哑的声音零碎地从花丛中传来。
在路上他便听八宝将晚上晏含山遇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得清楚,可到了壑园门口却早已不见陈天恩的身影。八宝解释道,是宫中来人传话,催他回去了。
他还有些问题想问,只好先按在心中,转身对八宝悄声说:“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六殿下说你是他最可靠的人,你千万要守好晏娘子,否则他会唯你是问。”八宝作了一揖,便翻身驾马离去。
陆战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眼中望去内院深深的回廊,总觉得未曾来过,仔细一想,才知这就是陈天恩挂在口中的宅子。
他鬼使神差地抬了头,眼里映入“壑园”二字,不知怎么的,又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小子,原以为他吊儿郎当、永远也长不大,想不到这么酸的招儿他都想得出来。
陆战走到东厢门口,那里正环绕着好几个大夫,见他来了便纷纷收拾东西退下。他揪了一个问清伤势,那大夫说好在只是伤了肩骨和一点胸腔,没有刺中心脏。但她中了毒,恐怕要明天才会清醒。
他莫名舒了一口气。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唯独翕动中的睫毛还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一点生机。
陆战垂眸浏览过她的每一寸眉目,视线最终落于刚刚包扎过现在还半敞着衣衫的身体。她锁骨下的皮肉又细又嫩,却挨了这么深的一剑,恐怕是要留疤。他有些替她难过似的皱了眉,手却不受控制地碰了碰她的伤口,然后迅速地理清思绪,一把帮她拉过衣衫穿好。
他对女色从未起过半分兴趣,他不是那样的人。
陆战摇了摇头,瞥见衣架上挂着从她身上脱下来的艳丽罗裙,没多想便差人去自己府中叫来两个最心细的侍女。
他今夜可确实是一夜无眠,在东厢外头的廊子上坐了一晚,等到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他才有些慵懒地站起来松了松筋骨。眼见着枝头叽叽喳喳响起雀鸟的声音,他回头望了眼里头还静如死水的房间,便抖了抖衣袖将那些鸟拂去。
犹豫再三,还是想让她多歇会儿,晚点再去看她。实在无聊了,于是便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伴着晨风起舞,一招一式皆如行云流水。
待他舞完一套剑法,再回头时,骄阳如火滚烫从天边露出来,映着微微泛光的屋檐下,晏含山倚在石柱边,正静静地瞧着他。
陆战有一刻愣神,他也瞧着她,那张煞白无血色的脸和苍凉无神的双眼,她虽不哭不闹,可他心里头总觉得缺些什么那样担心。
他有些仓皇失措地扔了手里的树枝,走到她面前站好。她在廊子上,正巧与他一样高了,于是他能平着扫过她脸上每一丝微小的表情,那却不是哀伤、不是怨恨、也不是痛苦。
“你怎么就出来了?”他低声道。
她不语,眼里望着院墙上趴着的洋苏草。
“伤口不疼吗?”他再明知故问。
她还是不说话。
这下陆战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似乎在想接下来问什么,就在此时,她终于开口:“陈天恩呢?他为什么没把晏云鹿带回来?”
这句话好像用去她很多力气似的,她很久没喝水了,嗓子哑的都快听不见声。
陆战直视着她像刀子一样的眼神,他大胆猜测,昨夜陈天恩不是被宫里传唤回去的,根本就是他自己落荒而逃了。
“他尽力了。八宝说,六皇子独自一个人回去,没找到晏云鹿,只找到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曾经被叶千秋摔断了的玉佩,上面曾被鲜血染红了又洗净,珠圆玉润晶莹剔透的那般好样子,今日又是破坏了。
那上头,每一条斑驳的血痕,都像一把刀刻在她心上一样疼。
她故作从容地抬手从他手里捏过那半块玉珏,什么话也没说攥进手心里。她努力睁着眼仰起头,迎着那越来越刺眼的日光,好一阵没缓过气,陆战正想叫她,没想到她竟一口血吐了出来。
陆战的瞳孔迅速睁大,他一迈步子接住她从台阶上萎靡的身子。她轻的像一缕风似的,如果他的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