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翻阅。翻完一本,换下一本。
这次去图书馆,却赶上了闭馆。图书馆要整理修缮,闭馆一天。网站有通知,路口有通告。耿乐都没看,就跑来了。
图书馆没开门,他只能怏怏而回。现在正是炎热的夏季,红日毒辣。回去的路上,为避开日晒,他不走光明大道,专门走林荫草地。
在一片清凉的树林中,小路边的草地上,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平展的大石头上。石头上展着象棋棋盘,上面稀落地摆着几个棋子。
这老头瘦瘦的,穿着黑色的老式布褂,连扣子都是那种老式的布条做的扣子。下身是黑色的宽松裤子。光脚穿一双老式圆口棉布鞋。他翘起二郎腿,没事找事地晃悠着。
从翘起的一只脚上看,他的布鞋竟然还是过去农村那种手纳底的布鞋。
这种鞋底,耿乐见过,就是用一层层旧衣服上裁下的布,厚厚地叠在一起,用面浆粘牢压实,再用棉线密密麻麻地缝制而成。俗称千层底,百纳底。耐磨,舒适,防脚汗。
这种鞋底即便在农村现在也找不着了,太费事。
这老头头发黑油油的,不怎么打理的短胡子也是黑油油的。这跟大学里面个个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大为不同。他看起来个头不高,面色白白的,两颊略微内陷。
他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一会儿喝一口。耿乐走近了,立即就闻见,那矿泉水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高度数白酒。
耿乐走到跟前一看,就知道棋盘摆的是一个著名的残局。看这老头百无聊赖的样子,他心想,给你找点事儿干。他伸手啪的一声挪动了一个棋子。
那老头正左望右望,听见棋子响,一看棋盘,笑道:“哟!你会下象棋?”笑得天真无邪的样子。这副笑容,让耿乐看的直想笑。这哪里是老头的笑容啊,明明是孩子的笑容。
那老头看了一下,当即挪动一子。耿乐也立即挪动一子。
“哟!老手。”老头说。他随即又挪动一子。耿乐也立即挪动一子。
“哟!高手!”老头郑重其事起来,慎重地挪动一子。耿乐立即又跟上一子。
老头不说话了。考虑了一会儿,挪动一子。
耿乐立即又跟上一步说:“你输了。”
老头诧异问:“怎么输了?这且有一气活嘞。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啊。”
“走的差了,能活四十三步。走得好了能活七十九步。”一盘棋局,现在的耿乐能迅速推演出各种结局,能涵盖几百上千种情况。他的脑子已远非常人能比。
老头看了耿乐一眼说:“这都能算出来?”心说吹牛吧。心理战术?
二人一来一往厮杀起来。每走一步,老头就数个数,意思是让你看看能走多少步。
结果,数到第四十三步上,耿乐一把将对方老将将死。
“这……”老头丧气又惊异地看看棋盘,又看看耿乐,“这还走了个差的!”
“你了不得啊。这么多步骤都能算清楚。这脑子可不简单。你是哪个学院的?”
“成人教育那边的。计算机专业。”
“成……你这脑子好使啊。怎么上成人教育了?”
“世事难料啊。木得办法。”
“嘿!我不服。再战一局。这次打个全局。你坐下,好好下。瞧不起老头子是怎么地?都不屑于坐下了?”
老头说着就在棋盘上摆上了棋子。耿乐也坐在大石头上,帮着摆棋子。
摆满棋子,死的更快。老头一共也没有走到四十三步。“不算,不算。这只是练练手。再来再来。”
二人又下一局。这次老头走了六十四步。
“嘿!厉害!厉害!我不信老头子我赢不了一局。再来再来!”
这一局很耗时间。老头走了七十八步。
“有进步!我这算有进步吧?战的时间越来越长。说不定下一局就能赢了。至少也打给平手啊。”
正说着,又跑来一个胖胖的老头。这老头笑眯眯的,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事耽搁了!让你等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瘦老头当即把一腔邪火发到胖老头身上。
“你还知道来啊!你明天再来不得了!好像你比国家总统还忙似的。这世界离了你就不转了还是咋的?
整天在那里存在啊实在啊自在啊自为啊,我思故我在啊,不把人绕晕不算完。你搞是玄学还是科学啊。
不是这同学陪我下会儿,我就过去给你们上上课,告诉你们啥叫科学。”
“你有高见尽管说啊。我洗耳恭听。”
“说啥说。今天被这年轻人踢场子了。到现在没赢一局。我都这样了,你就不用提了。咱俩齐心协力跟他战一局。看看咱两个臭皮匠能不能胜过他一个诸葛亮。”
“是嘛!遇到高手了?那试试。”
结果两个老头携起手来战了一局,走了一百多步,还是输了。两个老头互相埋怨,他说你那一步走错了,你说他那一步走错了,喋喋不休。
瘦老头说:“同学,在哪住啊?离这儿远吗?以后常来下棋啊。”
耿乐往北面一指说:“不远。平常我就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