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沉沉入睡,粉脸上漾起两个小梨涡,好像做起了甜甜的梦。
经此一夜,宁夫人着了惊恐,便格外上心,燕窝鱼翅是流水一般地朝屋里送。冯田田将养了几天,两颊日渐丰满红润起来,总算被允许下床走动。
不过她也不是爱闲逛的人,便是得了自由,多半也只是静坐房中研读医典,给丫头们切一切脉,竟也颇有进益。
夏日渐至,栀子的芬芳溢满幽深庭院。蝉鸣的聒噪,蚊虫的低吟,鸟雀的婉转,微风的吹拂,连同闺中淑女的思绪在甘甜的气息中飘逸。
闲步□□,冯田田顾盼流连,忽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在柳荫之下徘徊。
宁修筠看到妻子,正欲转身离去,冯田田的一声“夫君”,令他不得不暂时驻足。
“前些天你失眠,如今可好些了?”
冯田田是个腼腆又胆怯的淑女。她这样说,目的并不是真的多在意失眠这件事本身,而是想通过这一问,宛曲地试探他到底知不知道,她那夜见红的凶险。
如果他知情,那么当她关心他的身体状况时,即使是出于礼节,也会例行公事地回问一句。
宁修筠一如既往地客客气气,“我好多了,娘子善自保养,不必管我。”
没有问起,看来,刘妈等人并没有告诉他。冯田田心一沉,细细打量他一番,看到一对黑眼圈,便知他的所谓“好多了”不过是扯谎,于是伸手搭上他扶着栏杆的左腕。
宁修筠心底浮起一丝不悦,刚想移开,冯田田轻声而又坚定地说道:“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你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他不耐地闭上眼睛,轻启朱唇。在宁修筠心目中,不过就是一个乡野草医,做张做势,逞弄着自己半瓶晃荡的才学和医术。
左不过她是有身子的人,须得容让着些,才不忍遽加斥责,索性由她胡闹一阵子也就算了。
“好了,”冯田田看了舌苔,柔声道,“舌暗,苔腻,脉滑,手心时常有汗,可见是脾虚兼有湿热,而且湿重于热。夫君不妨用一味半夏泻心汤,清热祛湿,加山麦冬、生石膏、茯苓、桔梗,金银花……”
“多谢娘子,”宁修筠道,“我有些乏了,先行回去。”
冯田田有些着恼。他拔脚就走,根本就没记!
罢了,或许他根本就信不过自己的医术。冯田田骤然生出疑窦。莫非她真的诊断错了,宁修筠早已有郎中开出正确的药方,这才对她不屑一顾?
既然如此,还是不必给他方子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再怨到自己头上,又该如何是好。
光阴流转,又到了上课的日子。
江璃轻手轻脚扶着冯田田,像是守护着一件易碎的珐琅瓷器,“你有身子了,还是应该以静养为主,读书的事情不如先放放。”
冯田田眸色一暗。若是连功课也停了,整天沉浸在无望的思念当中,如何避免胡思乱想。
“本来我也是这样考虑,可是丢了书本,终日枯坐在家,又实在无趣,我,我还是想继续之前的课……”
江璃略一思索,道:“那,我们不妨折中一下,照旧上课,只是每一次功课的分量减半,回去以后,只需熟读成诵,暂且不必再背下来,这样,既可以避免闲居无聊,又不致受累,你看如何?”
“太好了,”冯田田顿时又快活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江璃微笑,起身到书架边厮翻一通,“你拿上这本《逸情集》,是讲文人墨客闲情雅致、逸闻轶事的,都是一些很短的段落,想要消遣的时候,可以随便翻翻。”
“二奶奶,太太唤奶奶过去一遭。”
江璃一蹙剑眉,无奈道:“晓得了,我就来。”
“凝玉,你要是忙,我就先走了?”
江璃挽留:“好容易来一遭,再坐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见江璃随婆子去了,冯田田左右也是无事,况且袁府来了不少次,早已熟络了。于是独自出门,到东偏院附近的小园散步,等待江璃归来。
绕过一片太湖石,一个人影早已立在那里。
“二、二表哥!”冯田田吃了一惊。
袁二公子却并不回礼,一反常态,笑嘻嘻道:“姐姐,哪里去?”
当头一棒,冯田田顿觉不妙,茫然四顾,周遭空无一人,急忙转身欲走时,早被袁二公子一把扯住衣袖。
“我打赌,姐姐今日穿着一件水红色绣牡丹的肚兜。”
冯田田浑身的血液顿时凝滞起来。
看着她惊恐万状的模样,袁二公子心中愈加兴奋,平日里的端庄温良,换成了恣意妄为的笑,“好姐姐,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