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松耳高喝一声,“你一只修为不过千年的小小梦妖,如何控制天时?”
梦妖祭出法器,“是我偶得一机缘,得了此法器。我愿意将其献给二位,但求放过我们的性命。”
松耳在旁蹲下,拿走她手中像盘子一样的东西,“得了机缘就干这事,你图什么?”
“山上有那么多人要养活,我只是想为玉郎分忧,所以出此下策,还望二位道友能够手下留情!”
长溯冷着脸,“为了山上的人,便可以不顾山下人的死活吗?”
梦妖见他不为所动,便紧紧握上身边松耳的手,“求求你,求求你了,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松耳呆呆愣愣地看着她声泪俱下。
梦妖生得美丽,哭得我见犹怜。
“仙姑妹妹,人活世上难免犯错。我们虽然拿了山下村里的人东西,但也给他们留足了口粮,断不会让他们饿死在冬天。求求你,我们不曾害人性命,也请仙姑饶我们一命吧!”
她的眼泪垂落,打在她握住的松耳手上。
松耳惊奇地回头,“她的眼泪是热的!”
长溯:“……”
谁的不是呢。
他再度拉回松耳,“眼泪不仅能是热的,还能是假的。”
松耳微怔,不甚了了。
长溯掌中结印,直接将梦妖打回原形,只剩一掌彩色的雾团。
“欣娘!”男子捧上雾团,面露茫然。
“你若想把她带在身边,拿个瓶子装起来就行。但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不止是她,你,还有你的那些小弟,自有官府处置。”
男子捧着雾团呢喃,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
回到盐水村,松耳将盘子模样的法器往天上一丢,心知明日便会一切如常。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自从山上下来,松耳便总对长溯投以一种奇异的目光。
“我以为你会放过他们。”松耳直言道。
虽然只是把梦妖打回原形,但她几乎没有再修成人身的机会,等男人老去甚至死后,她都只会是一团慢慢消散的雾。
“我为何要放过他们?”长溯反问。
“因为……”松耳顿了顿,“他们都哭了,你不是一向最心软吗?”
长溯望向星空,“无知处的心软说不定就是造孽,哭不代表可怜,世上也不是只有伤人性命才会罪无可恕。”
“你可知人间新年意味着什么?”
松耳摇了摇头。
长溯的语气有些怅然,“意味着大家会围坐在一起,吃忙忙碌碌一年后最丰盛的一顿饭。可你看到了吗?你若不在,念念家吃的是什么?是一碗稀得看不见米粒的粥。别人家呢,吃糠咽菜,连一小块白菜梆子都舍不得扔。”
“可他们原本不需要如此的,丰收之后,他们本可以欢欢喜喜地迎接新的一年。”
“如果没有山上那伙人,李阿婆也不用费尽心思将念念许配到隔壁村,念念不用因为嫁人离开相依为命的奶奶。”
“还有那些被强行掳上山的女子,即便明天回了家,也留下了一生的身影。甚至她们明明没有犯错,还要在背后受人指摘。”
“你觉得,他们会希望我放过罪魁祸首吗?”
松耳怔怔抬头,同样望向无边无际的夜空。
“不会的。”长溯自己给了自己回答。
松耳自此没有再出声。
为了不打搅已经入睡的念念,松耳没有回去睡觉,坐在田间高高的草堆上,枕着小师兄的腿,沉沉入睡。
长溯盯着她,直到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他蓦然抬头。
是下雪了。
空心骰子不断闪烁,又将他的注意力带回松耳身上。
一闭眼,再睁开,他在刹那间进入虚境,见到了传闻中那位纵横四海、剑术卓绝,同时大爱苍生的上神之首。
只是如今的柏越,身形如烟,仿佛风吹就能散。
“不用这么看我,即便下一刻本尊就要完全消失在这天地间,这一刻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你这等小儿拍得魂飞魄散。”
长溯其实没有刻意投以何种目光,只是天生悲悯。
他也不解释,大方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柏越上神。”
“坐吧。”
长溯在他对面席地而坐,“敢问上神,为何想见晚辈。”
“因为你是遥见的主人。”柏越神情严肃,开门见山,“本尊曾为挽救一人,在五万年前卜了一万三千卦,终于为其探到一线生机。”
见他神色凝重,柏越顿了顿,补充道:“我口中这个想救之人,不是松耳。”
长溯微愣。
“本尊所窥得的一线生机,需要遥见的善后。所以本尊想见你,其实是有求于你。”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像求人。
长溯心里好笑,这不和松耳一个模子。
“前辈但说无妨,晚辈一定竭尽全力。”
“那烦请遥见少主,一定记住我今日所言。”柏越神情淡漠,“来日遇到可斩之魔,不要犹豫,即刻斩杀。”
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长溯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是。”
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