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细细密密地下了一夜,次日天还没亮,院子里就响起刷拉刷拉的扫雪声。
如意从后厨提了个食盒往回走,有些心神不属,下台阶的时候踩到些许残雪,脚下一滑,几乎摔跤。
前头的小平安提着扫帚跑了过来,关切地问:“如意姐姐,你、你没事儿吧?”
“阿弥陀佛,”如意抚了抚胸,又检看自己的食盒,她抱怨道:“平安崽子,这台阶上怎么也不扫干净了,害我差点跌跤。”
小平安忙道:“原本扫了的,多半是、是风吹了屋顶上的雪又散下来了。”他怕如意不依不饶,便盯着食盒问:“姐姐,这盒子里是什么好香的?引得我口涎要出来了。”
如意小心地把盒盖合上,抿嘴一笑:“还能是什么,我如今特成了伺候后院那位爷的了,这是他要喝的老山参鸡汤,又有红枣,松子,板栗,能不香么。”
“难怪,”小平安猛地咽了口唾沫:“这个不是只有咱们老爷子才能喝的么?给、给那个人?”
如意蹙眉耷拉眼地叹道:“谁说不是呢,这人啊,如今可是咱们娘子的宝……”
小平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如意却戛然而止。
昨晚上,如意看了个稀罕,却也受了惊似的,整宿做了些乌七八糟的梦。
如意是个直性子的,心里搁不住事儿,何况是这种。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这样闷在心里,憋得实在难受。
可这院子里的人,老太爷自是不成的,老富贵不用说,多半会吹胡子瞪眼地骂她一顿,富贵婶儿年老耳背,李厨娘倒好,就是嘴太快,有些不妥当,她屋里的是账房李先生,知书达理,为人精细缜密,倒是个不错的……可惜如今正在外头收账没回来,总不能去找他们的那个才五岁的儿子小虎子吧。
如今小平安自己撞上来,惹得如意心里的虫儿蠢蠢欲动。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昨夜所见说出来,却听到隐隐地又有几声颇为激烈的马嘶传来。
如意仰头听了片刻,问道:“是马圈里怎么了?”
小平安却满脸平常:“不是,是先前随着二姑娘回来的那匹马,性子烈的很,昨晚上姐姐没听见嗵嗵的声音?它不安分着呢,时不时踢门,一宿没消停的样子,竟不知要怎么样,如今又是开始闹了。”
如意方笑道:“一宿没消停?巧了,我说什么来着,有其主必有其马,这马儿一宿没睡,他也是。”
小平安才要问究竟,却见院子外,李先生的儿子小虎子噔噔地跑过,小平安赶紧叫了声:“哪儿去!”
虎子听见声音又倒退回来,他穿着厚厚的青布棉袄,头上戴着个斑斓的虎头帽子,手工并不很精致,但别有意趣。小虎子满脸兴奋,嚷嚷道:“老太爷要去瞧那匹马呢,我也去看个新鲜!”
小平安的眼睛也一亮,回头问:“姐姐要不要去?”
如意也想去凑个热闹,可想起手中的食盒:“我得回去,再耽搁参汤就冷了。”
两个人分头行事,小平安尾随着虎子,七拐八拐转角,正看到前方甬道中,虎啸山庄的言老太爷被言双凤跟老富贵一左一右地扶着,慢慢地往前。
老太爷头上戴着蓬蓬松松的黑色狐皮帽子,身上府绸皮袄,外头罩一件翻毛的夹袄,脚底下踏着轻便而保暖的麂皮靴,他且走且说道:“我听着这声儿,不像是中原这地儿的……当初你太爷爷打西域大宛国带回来一匹据说是天马的,那样高骏,放在外头的草场上,方圆十数百里的母马都跑过来凑它,我听过那个响动,倒有些相似。”
言双凤笑道:“这故事您也说过几回了,每回听我心里都怪可惜的,那天马白来了一趟,怎么就没给咱们这儿留下几个小马驹子。”
老太爷感慨道:“兴许是外头的马眼光高,看不上咱们这儿的马,按理说啊,这隔得越远,下的崽才越好呢,何况是那样威武的天马……谁说不可惜啊。”
老富贵在旁听到这里,看了言双凤一眼,笑道:“老太爷,过去的事儿咱们自然没法儿,不过今儿不同了,这匹烈马虽也有四五岁的年纪,却竟没骟,我看它也是万里挑一的资质,若是能跟咱们这儿的配一配,岂不也好?”
言双凤唇角扬起,笑吟吟地回看了老富贵,却没吱声。
老太爷连连点头:“若真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胭脂、也是时候该配了,明年开春就差不多,只是找不到良种,别耽误了这样好的马儿啊。”
言双凤才说道:“爷爷,您放一百个心,胭脂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不过也未必就是这匹外头来的,谁知它是真好呢,还是中看不中用?您先过目了再说吧。又不是非得它不可。”
这次换了老富贵笑而不语了。
后院的那个少年,确实是言双凤同他救回来的,但那次他们外出,却正是去万马山庄会见那可厌的王庄主,不过是因为他们庄子里有上等优良的种/马罢了。
那王庄主奇货可居,又有心炫耀,还故意领着他们去见了自己庄上的公马们,果然都是膘肥体壮的良驹。
可惜的是,这“生意”,到底没谈拢。
回来的路上,言双凤还直呼惋惜,就在那时候,老富贵看到了前方林子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