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年关将至,万寿节的庆典也近了,白日间京中车马如龙,处处一派靡丽景象。相比起来,国子学的学堂就要冷清肃静的多了。
国子学坐落于临兴城东,毗邻宫城。京中第一学府,为国育才的地方,里里外外自带一股书香。回廊影壁,黑瓦白墙,处处讲究一个“雅”字。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南墙外那棵歪歪扭扭的歪脖子老树长得颇为有碍观瞻。不少人都说这树早就该砍了去,不知为什么一拖再拖,都好几年了,它还好好生生长在那里。
树虽歪,但粗壮高大。沈郁离很喜欢这棵树,常夸它长得好。整个临兴,除了她,没人看得出这树有什么好稀罕的。不过,既然有人喜欢,自然有它的不凡之处。譬如说,枝枝杈杈里出外进的,容易攀爬。
今年冬天实在是冷,宋磬儿在树下站了好半天了,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恨不能把自个裹成了个球,还是冻得直缩脖子。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她仰着脑袋往树上张望了一会儿,嘟囔道:“郡主啊,磬儿都快冻死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一会儿,就一会儿。”沈郁离坐在树杈子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小声点,别说话,这就快到放课的时候啦!”
宋磬儿跺跺脚,心惊肉跳的看着她从树上探身往墙里张望,“郡主你可别掉下来,叫人瞧见了,咱们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知道知道!这还用你说?”沈郁离说着又往前探了探身子。等到学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远远望着那白须白发一身白衣如雪的莫继春莫老先生缓步走出学堂,沿着回廊渐行渐远,转过了拐角,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幽幽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磨磨蹭蹭地抱着歪脖子树往下爬。
她还没爬到树下,就听不远处有人噗嗤一笑,“人家翻墙爬树都是为了看美人,真不明白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大冷天的趴在树上瞧。”
这话实在不大中听。沈郁离柳眉倒竖,循声望去。来人一身飒爽骑装,外罩着织暗纹的锦袍,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随商队南下的司无忧司大小姐。
说起司无忧来,那也算是京中一号人物。她爹司广利早年做茶叶生意发家,如今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是京中有名的豪商巨贾。司无忧作为家中长女,从小耳闻目染,得亲爹真传,也颇有经商的天赋。两年前沈郁离半夜三更偷偷跟着哥哥去逛鬼市,因为好奇,误入长乐坊,在赌局上遇上了司无忧,一不小心就输了三百两白银给她,结果身上没带够银子,回府去取,又被父王捉了个正着,还挨了好一顿训斥。不过,经此一回,性子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就此结识,还终成了莫逆。与其说是闺中密友,倒更像是对欢喜冤家。
“什么糟老头子?!”沈郁离跳下树来扑棱着两手,气冲冲说道:“莫老先生可是江东大儒,论文采风流,论文人风骨,那是举世无双的人物!那些所谓的美人,图有皮相而已,哪个能比?!”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这话司无忧听了不下十几二十遍了,怕她还要继续叨叨,连忙把话打住。
宋磬儿见到她倒是挺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凑到身边,“司姑娘!你可回来啦!郡主可想你啦!!”
“是你家郡主想我啦,还是磬儿你想我啦?”司无忧说着对磬儿眨眨眼,从袖子里摸出个小荷包抛给她。荷包里面装了些南边的糖果,知道磬儿这小丫头喜欢甜食,特意带过来的。
“哼!”心中偶像被叫“糟老头子”,沈郁离正在气头上,听见她俩的话,一扭脖子,一抬头,鼻孔朝天,喷出一股怨气,故意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势。
“哟~真生气呀?”司无忧绕着她转了一圈,挑挑眉毛,话头一转,“想不想看看我这次南下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她这一说,沈郁离好奇得心里直痒痒,也就气不下去了。
“你又带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了?”
“此处不方便。”司无忧说着掂了掂手里的包裹,神秘兮兮道:“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再拿出来给你们看。”
沈郁离一击掌,“去我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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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无忧也算是魏王府上的常客了。熟门熟路地跟着沈郁离和磬儿入了王府,一路来到沈郁离的闺阁,鬼鬼祟祟摒退左右,关上门窗,她才打开了一直拿在手中的包裹。
包裹里面是三卷画。沈郁离拿起一卷,有些不大明白,“画而已,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然而等司无忧把画摊开,她可就不敢这么说了。三个姑娘凑在一起,在灯下把那几卷画好好研究了透彻。
“哎呀呀……哎呀呀……”磬儿捂着张红彤彤的小脸“哎呀呀”了半天,转头看了看和她一样满脸通红的小郡主,“郡主啊,磬儿今天可是长了见识了啊。”
“哎呀呀……”沈郁离强做镇定,可惜连颈子都红透了,“还真是头一次见有这样画美人的啊…我也长了见识了哎呀呀……”
司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