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水流突然急速地流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笼向江南枝,闻鸿下意识握住江南枝的手腕,却不料不敌水流的撕扯力,掌间只握住一片少女的轻薄纱袖。
水漩涡仿佛一只巨大无比的兽爪,将江南枝吸着拽着拖至到龙骨之下,寒冷刺骨的池水如泼酸般一点点腐蚀着她的肌肤,她的避水丹效用在离开闻鸿后大打折扣。
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她好不容易站稳,抬头却见昏暗的池底被幽凉的黑气层层将她裹挟围绕,严丝弥合,漆黑地冷,彻骨地凉,眼前见不到一丝丝光。
而不远处,传来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像是闻鸿在呼唤她,江南枝又觉得自己想太多,闻鸿这么讨厌她,她出事了他开心还来不及吧,又怎么会在乎,在外头不停叫唤地估计是姜瞬师兄。
“嘻嘻…这次总算抓住你了。”
江南枝在黑暗中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她揉了揉眩晕地脑袋,强撑着神识与其对话:“你见过我?”
“你忘记我了?你居然忘记我了?!”童音有几分不悦,江南枝甚至能想象出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皱巴着脸的模样。
江南枝仔细想了想,还好来时听李庭雀在岸上提过一嘴,原主曾为了给弒阎王的剑鞘找装饰宝石来过这一次,却因为避水丹没带够差点在池底溺水。
“你怎么能忘记我!”童声咿咿呀呀甚至带上了哭腔。
江南枝治熊孩子的经验十分有限,但有一招百试百灵,那就是…比他们更熊就是了。
江南枝极力调动情绪,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异世界,放着好好的王朝公主不做,来这做什么狗屁魔姬,原主那么牛叉,她又那么废柴,每天都活在暗无天日的恐惧之中,被人识破身份后还有可能随时被暗鲨…
想到这,江南枝再也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龙骨下,“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童音一顿,抽抽鼻子:“魔姬姐姐,你怎么了?”
江南枝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哽咽落泪:“我才不是什么魔姬,你认错人了。”
童音固执道:“我不会认错人的,姐姐就是魔姬姐姐呀,你就算变了样子我也认得出来,姐姐翻脸不认人,不会想耍赖吧!”
江南枝:“…”
“你上次在这差点死了,还是我帮你续了一口气,你不会忘了吧?”
眼见着小孩又要哭了,江南枝被吵得头疼,连忙点头:“没忘!没忘!”
童音糯糯地说:“姐姐说我那时候太小,还不能带我出去,我就一直等着你,这百年来有不少人想越过你带我出去,我都没同意呢。”
江南枝想起龙骨下的尸骸,她绷着理智问:“所以那些人…”
童音像是在邀功似的,笑嘻嘻道:“都被我杀啦。”
江南枝在心中默默喊了一声“造孽”,心头一凉:“倒也不必…”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只有姐姐才配做我的主人呀。”小孩打断了她的话,悬挂在龙骨上的水草藤蔓如蛇般蜿蜒而来,像是一个娃娃大小的手掌,凉凉柔柔地握住了她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姐姐,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这次能把我带走吗?这里的水好冷,好凉,带我出去好不好?”
江南枝被卷裹在无边的黑水之中,避水丹的效用彻底殆尽,腥咸的池水灌入她的鼻腔与咽喉,她借着求生的本能回握住幼童的小手。
天真的孩童在黑暗中凝视着无力挣扎地少女,它雀跃地抓着江南枝的小指晃了晃。藤蔓上不知何时伸出的锐刺刺破了江南枝的指腹,又割破了少女纤细的手腕,鲜红的血如烟丝红绸般源源不断地飘向龙骨悬挂的阴黑稀石。
天杀的,哪里来的饿鬼,这破石头如久饥的小兽,久旱逢甘霖,还在不停地吸食她的血!
江南枝隐隐担忧,血再这么被吸,她八成得变成干尸。
唉。
好没面子啊,不会真的溺死在这里吧?
就在江南枝失血过多晕厥之际,她隐约感受到刺骨的池水突然带来一阵温润的暖意。
她竭力睁开沉重地眼皮,看见闻鸿破开漆黑的水幕朝她而来。
这一刻,所有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的场景都变得具像化,她感觉自己快晕死过去的大脑似乎还能再撑一撑。
闻鸿…嗯…虽然是废柴,但好歹也是美男。
她隐约有一点期待的。
可当她看见青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嘴皮子时,江南枝的大脑虚弱地冒出了一个问号。
只见…
闻鸿的两指捏住她的嘴皮子,十分没有美感一扯,往她嘴里头直接塞了一把的避水丹…
过了好一会儿,闻鸿平静地看向她,对她说了一句话,让江南枝觉得五味杂陈。
他说:“复活吧。”
姿态像一个断案的判官,无情。
祈愿像一个求雨的巫师,虔诚。
江南枝含着一嘴避水丹,生无可恋地闭上了双眼。
姜瞬这时候也挤进了水幕,又给闻鸿塞了一把避水丹,着急问道:“是不是不够,我这还有!”
闻鸿严肃地摇了摇头,“塞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