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闭了门,回身便被冷眉倒眼的周妈妈吓了一大跳。
“妈妈怎地悄没声地就来了。”
谢明秀含嗔带怨,手上一时失了力道,连带着泥生也跟着呜咽起来。
“姑娘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周妈妈紧拧着眉头,借着昏光细瞧清楚后——
她倒吸一口凉气,“姑娘快些将这玩意儿放下来!”
泥生好似听懂了周妈妈的话,狗嘴巴里呜咽个不停,还扭了身子直往谢明秀怀里去,逗得后者直笑个不停,余光却又瞟见周妈妈不赞同的眼神。
“妈妈别生气。”谢明秀举了泥生,偏它也配合,乖乖巧巧的,乌黑黑的眼珠清澈透底,“妈妈瞧它,多乖呢。”
周妈妈仍拧着眉,但到底没再说些什么,只捡了正事道:“老爷回来了,在书房等着姑娘。”
谢明秀点点头,将泥生递给了如意。
*
才到了门前,书房里头便有声声低咳传出。
谢明秀怔在原处,好半晌才推门而入。
她还穿着白日的衣裳,连着方才泥生在淡粉披风上蹭下的泥污也清晰可见,但谢父却像没注意到似的,只道:“坐吧。”
里头的烛火比廊下要明亮得多,但却也摇摇晃晃,不甚真切。
先将敞了半扇的窗户闭上后,谢明秀才寻了板凳坐下,“父亲找我?”
“嗯,”谢父没看她,眼珠子只盯着面前的卷宗瞧,“听说你今日出门了?还只带了如意一人?往后若再想出门,便把谢五......”
“谢五跟在父亲身边就好。”
瞧出谢父的言外之意,谢明秀忙声打断,“衙门里只一个跛脚的班头,父亲用起来也不方便,不若还是将谢五带在身边?”
谢父原先便是这般打算的。
谢五为人机灵,却又不失稳妥持重,这几日他时时跟在谢父身旁,不说处理事情得心应手,但到底也勤恳好学,是个不错的苗子。
可......
谢父有些迟疑。
若不放个人在谢明秀身旁跟着,他总归是不放心的。
“父亲,阳山民风淳朴,父亲不必为女儿担心。”
谢明秀温声细语,“况且女儿预备为阳山百姓做些实事,父亲以为如何?”
见她言之凿凿,谢父倒生出了几分趣味,他停下手中狼毫,“哦?”
谢明秀微微一笑,开始缓缓道来。
早在今日醒来时,她的心间便一直存了一道疑问。
到底要如何才能改变阳山的现状?
如今的阳山,说来说去也不过一个字,穷。
无饱腹之餐,无暖身之衫。
若再说狠心些,阳山百姓连是否能在下一次的山洪当中活下来也未可知。
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清除山洪的隐患,就是不知父亲是如何打算的......
难得他父女两个能这般心平气和着谈论,谢父抚须笑道:
“几年前在舟山,为父的也经过这么一场山洪。”瞧见对面谢明秀面色骤变,谢父安抚道:“便是不愿你担心,为父才未同你说。”
一丝苦涩荡于心间,谢明秀心中滋味繁杂。
为着心中那点怨气,父亲没同她说,她便也没问。若非父亲今日说出口,她便永远也不会晓得,父亲外放那几年竟受了如此多罪......
但眼下却并不是伤神的时候。
谢明秀抿了抿唇,认真倾听起谢父的话来。
谢父在舟山为官四年,除去第一年磕磕绊绊走了不少弯路外,余下的时候并未遭过太多罪。
当时也是一场山洪,侵吞了舟山大大小小的田地村庄。
四处皆是一片唉声叹气,但谢父却并未因此气馁,反而是亲力亲为,带着百姓挖沟造渠。又将山间溪流改道,竟生生在舟山建出了个水库。
水库一经建成,农田庄稼自然深受其益。
连着暴雨天也不用过分担心,毕竟水流都由改了的山道流到水库里去了。
才方听完,谢明秀便眼前一亮,
“父亲的意思是,要在阳山也这般做?可今日女儿去看了,大阳山可比舟山那处的小山要高大得多。”
谢父有些意外,外放那几年里,他从未在书信中提及舟山如何如何,谢明秀是如何会知舟山的山没有大阳山大呢?
但探究的心思只一闪而过,谢父抿下一口茶水润喉,
“不在山体是否高大,只要有心,便是再高再险的山峰也总是能成事的。”话锋一转,谢父又问道:“你今日去看了大阳山?可看出什么了吗?”
谢明秀点头,“女儿今日出行,为的并不是散心。”
烛火燃得正旺,偶尔爆出几声声响,带着火光也跟着跳动,而这跳动的灯影,更为如美玉一般的面庞增添几分温润柔光,她神色认真,
“父亲,女儿今日在阳山四下都转了转,尤其是山脚附近,女儿看到了好些荒废的农田,里头杂草丛生,一片萧条之象。”
谢父连日劳碌,但谢明秀所说的这些,他倒也知晓一二,“阳山本不是个大县,青壮男丁皆被征召入伍,留下良田荒废也不足为奇。”
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