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没有活路,所以平白把他们这些人当枪使,当真是可恨!
不过么……谢明秀倒并不觉得,李小子故意串掇了人来讨说法,为的只是怕他自个儿没了活路。
这其中,定是还有些旁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在。
虽是心中装着事,但谢明秀却仍是不紧不慢地在正堂坐下,又慢条斯理地抿下一口茶水,甚至还有闲工夫朝着眼眸暗沉的邬二郎安抚一笑——
她要修建养猪场,从阳山百姓手里买黑猪的事,除去家里的人,外头也就只有一个邬二郎知晓了。
但家里的人,谢明秀是绝对信得过的。
而邬二郎么……他是个聪明人,也决不可能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那这李小子,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事呢?
谢明秀很好奇,对上谢父同样好奇的双眼,她微微笑道:“父亲稍待,女儿请父亲看一出戏。”
话才刚落,周扬便推搡着李小子进来了。
周扬对他可没什么客气。
不说旁的,单凭他方才那些骂人的话,不给他一拳,已算是周扬脾气好了。
谢明秀扫了一眼李小子,“既然你是李班头的侄子,想来你对县令大人是不陌生的吧?”
谁料李小子却满脸没个好颜色,冷冷道:“当然,县令大人威风得很,谁会认不得县令大人?”
平白受了这么一顿,谢父两指无意识在茶杯上转了转,开始思索起谢明秀特意要他看这一场戏的用意来。
“这便奇了怪了。”
谢明秀挑眼看着李小子,“按说谢大人自到任来尽职尽责,不曾有过一处疏漏,阳山百姓也都各个对他感念不已,为何偏你不一样?”冷笑一声,“难道说……是你的叔父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李小子红着眼大声反驳,“我叔叔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这么个不对劲的样子,任谁也看得出来。
谢父便率先道:“李班头出了何事?”
“谁要你假惺惺装模作样!”李小子作势要去扑人。
好在周扬一个跨步拦住了他,“老实点!”
这一幕看得谢父莫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么,便说来话长了。
在谢父携了家眷来阳山之前,阳山县已许久没有过县令了,衙门里的差役更是,走的走跑的跑,唯独剩了个跛脚的李班头。
李班头的为人,那是没得说。
自他上任起,便日日跛着个脚在阳山四下转悠,从未有过停歇。
衙门里没人,自然也就没钱。
但即便是这样,李班头也没说像其他人似的一走了之,反而是乐呵呵地还每日在县里头转悠。
遇见有人需要搭把手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帮忙,根本不在意他的脚是否方便。
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好人,合该是该有好报的。
可在新的县令大人来之后呢?
一切都变了。
先是不让李班头上街转悠了,让他搁衙门里头整理卷宗。
这倒也罢了,哪个新官上任,不烧几把火的?
可后头呢?
李班头照着县令大人的吩咐一一做事的后头呢,他得到了什么?
县令大人不许他上街转悠了,只让他每日待在衙门里头,翻卷宗也好,做其他的也罢,都由得他,但决不可再去县里头转悠。
听到此处,谢父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哼!”
李小子冷笑一声,“因为你看不惯我叔叔,见不得他在阳山县里有名望,又不好明着打压他,所以就故意把他关在衙门里,不让他出来!”
谢父长长叹了一声。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会让他看这样一出戏了。
“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不等李小子回声,谢父摆摆手继续道:“罢了罢了,先不管是谁的话,总之——”
他神色认真,“我谢知礼绝非不能容人之人,要你的叔父李班头留在衙门内里做事,是因我见他跛脚不方便,再者……
有许多百姓同我讲,李班头年岁大了。早些年他去给人帮忙倒也没问题,但到如今这年纪,他又还是个跛脚的……一个不小心,便会伤着自己。”
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可李小子脱口而出的却是——
“那你把你的家奴弄进衙门,又给了他差事,几乎是顶了我叔叔的班,这难道也是为了我叔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