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艾瑞娅占卜到了深夜,不下百次的占卜让她透支了体力,昏厥过去。
修格斯用触手包裹住她,温和的绿光传递给她力量。
夜里,她躺在柔软无骨的腕足上面做了个梦,这个梦里,她身临其境,旁观了千万种结局相同,但过程不同的预言。
她同那些灵魂一起聆听;一同逃跑藏匿;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窥探那宏伟的景象。
终于,在无数次未知的恐惧折磨下,她抓住了那条她自始至终忽略掉的线索。
艾瑞娅在绿色荧光中惊醒坐起,她喘息几声,做了最后一次占卜。
在炫目的白光里,她确定了她想要的答案。
……
“修格斯。”艾瑞娅换好衣服,从衣橱里走出来,“我今天得出去一趟,你尽量待在城堡里。”
修格斯知道夜里的艾瑞娅做了他不知道的打算,作为一只体贴的怪物,他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长廊上,路过的女仆看见来人,有些诧异,惊诧过后又立刻屈膝俯身,连拜见的话语都不敢轻易说出。
原因无他,有意隐藏行踪的艾瑞娅从未让她们发现自己离开房间过。
这些不常见到“神明”的平民,对她的身份充满了敬畏。
艾瑞娅在一位肩膀略微颤抖的女仆前驻足,“请问你知道芙依的房间在哪儿吗?”她尽量放慢了语速,她的声线一向没有太大的起伏,而且不像修格斯的声音,清冷中自带一种亲近感。
她猜测那可能是捕食者天生的诱惑技能,而她只能从头开始学习这种亲和力。
努力后的成效很大,本来被洁白的裙摆吓得怔愣住的女仆,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回答的腔调里,甚至还带着些许激动,“大人,请……请让我为您带路吧。”
“多谢。”
能替“神明”带路,得到“神明”的感谢,不亚于得到一次神的祝福。
这简直是能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女仆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又急切。
就在快因为紧张忘记走路方式的时候,她终于成功地将“神明”带到了芙依的房门前。
她上前敲敲门,得到里面下人的回复后,回身对艾瑞娅鞠躬:“大人,就是这儿了。”
艾瑞娅再次说了句谢谢,她的平易近人换来了女仆的一次大胆。
小姑娘抬头偷瞧了她一眼,白皙的面容仿佛带着圣洁的柔光,女仆看呆了,羞红了脸,觉得冒犯,鞠躬变成了跪下。
她羞得连句罪过都说不出口,恍然间,她感觉到额间一丝暖意。
这暖意来得迅速、短暂,一瞬就消失了,仿若是她的一个错觉。
不过她那鼓跳如雷的心脏在这之后平稳了下来,安定得她感觉自己并未身处于德克里亚的城堡里,而是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漂浮,如同死亡一般宁静。
房门合上的“喀嗒”声让她回过神来,女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得到了“神明”的祝福。
她用双手死命将嘴捂住,才没让自己因为狂喜尖叫出来,片刻之后,她缓过神来,对着关上的房门送上她这一生最虔诚的祝神礼。
人类过于渺小,使他们伟大的,是他们的信仰。
艾瑞娅深知如何获得这些从未触及过未知领域的生物的信仰,只要依他们心中所想,满足他们的欲望,扩大他们的贪婪,再在这基础上施加一些微不足道的力量,让他们误以为是恩典。
然后他们身上就会生出无数的丝线,你可以通过这些丝线,控制他们、操作他们、利用他们。
满足幻想后的人类啊,无知且狂妄。
“艾……”芙依跳下床,正要向艾瑞娅奔去,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侍女后,又堪堪停住脚,提裙屈膝,“失礼了,大人。”
“无碍。”艾瑞娅抬手,无形的屏障在她们周围升起,形成一个半圆的罩子,将侍女隔绝在外面。
芙依这才上前抓住她的手,“艾瑞娅,是有关预言的事吗?”
艾瑞娅比芙依高出半个头,此刻低垂着眼和她对视。
须臾,她后退一步,挣开了芙依的手,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芙依与她相处甚久,甚是了解她的本性,对于她的冷淡,也只是摸了下鼻子,笑着带了过去。
“差不多,”艾瑞娅说道,“三天后的那场赐福,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芙依端正了态度,“什么?”
“详细事宜,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她卖了个关子,“在此之前,你需要帮我选一件礼服。”
人鱼的审美放在岸上连门都出不了,作为一个备受注目的“神明”,她必须要做到时刻完美。
做人类的神真不容易,这比海巫的完美身材这条不成文的规定还要麻烦。
芙依明白她的意思,但说来惭愧,她到现在也没弄懂人类的审美,曳地的裙摆难以行动,那些贵族的妇人却乐此不疲。
她仔细考虑了一下,提议道:“去萨维尔街吧,皇室的御用裁缝住那儿,可以拜托他们给你做一件。”
艾瑞娅颔首,撤掉了屏障。
萨维尔街就在王宫外面,与高耸的城墙之间隔了条海参崴酒街,那是骑士最爱去歇脚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