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鸠在高三那年,开始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她脾气不算好,也不算差。
偏偏那段时间一点就炸,除了孟轲和周琪深,没人待见她。
冰冷的水蔓延上裤腿,林鸠回过神来看见快走到河中央的自己,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网上有太多的解释,她反复比对,觉得自己可能得了躁郁症。
只能说是可能,她没钱、没时间,也没机会去看心理医生。
光是提出看病,在林家这里就是一个污点。
她放任自己的情绪大幅度起伏,时而高涨,时而跌落谷底。
她抓紧情绪高涨的阶段,把该做的事全部做完,又在低落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
但高三没有可以躲藏的时候。
低落的阶段占了大半时间,她在那段时间里,把自己过得很糟糕。
林鸠,林鸠,鸠占鹊巢。
她当着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的面,把林母推到在了地上,还大吼着:“她死了又不是我的错!她本来就要死的!”
林鸠惊醒,身上盖着温暖的棉被,粉红色,林家小女儿才能使用的专属颜色。
泛疼的双眼让她记起了昨晚被哭到干涩发痒的雀斑,林鸠抬起右手挠了挠,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到了腰上。
“再不起来,可能要迟到了。”
醒酒茶和热腾腾的面放到桌上,时间走过来坐下,长腿盘起,他将托盘搁置在了桌边。
林鸠不敢看他,她还没为迟到的事道歉,昨晚又先发制人地在人面前撒泼,属实不讲道理。
她判断不出来时间生气没有,一时犹犹豫豫地,没说一句话。
“不洗漱吗?”
“我马上去!”
等人再问她,她才猛地站起,去洗漱间洗漱。
再出来回到桌边,面已经有些坨了。
林鸠没有忌口,也不喜欢浪费食物,用筷子搅拌搅拌,就吃了起来。
她低头吃着面,不知道窗外模拟的景色,已经换了个样。
本该同步到白天的景象,渐渐暗了下来。
光影的变化让林鸠抬了头,她嘴里还叼着面,侧头看见被人捂着嘴拖上车,还不带反抗的女人,一时被吓楞了。
啪嗒,筷子摔在地上。
面汁呛在喉咙里,她咳嗽着站起,慌张得不行,“咳,咳——怎么办?怎么办?”
林鸠看看窗户,又看看岿然不动的时间,没多想,就往窗户那边跑。
她倒是忘了,这个窗户不是真实存在的。
手指还未扒上窗户开关,景象就同雾气一样,抖动一瞬,换了个场景。
反应过来是幻象后,林鸠松了口气,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不是幻象。”
时间在背后蓦地开口。
林鸠回了头,他笑着解释:“有个表盘出了问题,才会展现这副景象,不过不是幻象,是确确实实发生的事。”
在林鸠看不到的地方,时间敲敲手指,外面的场景又是一变。
刚才那个街口已经没人了,下着大雨,地上连车辙印都没有。
在所有人熟睡的深夜,一个女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大街上,悄无声息。
时间走到林鸠身边,挥手换了场景,“我今天会修好它的,不用担心。”
他把林鸠扶起来,带她回到桌边。
林鸠已然没了吃面的心思,“她……会怎么样?”
“她早就被死神带走了,钟表不转,我也不清楚。”时间把新的筷子递给她,“吃面吧,一会儿去兼职才不会饿。”
林鸠木讷地点点头,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临走前,她回头看着站在水门边的时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时间先开了口问她,“你喜欢什么颜色?”
林鸠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绿色。”
她又想到了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生机勃勃的绿意,不过一眨眼就没了。
林鸠打了个激灵,进了超市。
水门合上。
时间的背后,温馨的房间顷刻变回纯白空间的模样。
增多的黑点暴露出来,被他一一消除。
“亲眼所见,总比口头教育得好。”
时间走到悬浮在空中的表盘边,挥手将这块不再转动的表,挂进了万千残损的钟表之中。
他虽是时间的化身,却无法看见死人死前的时间,只有被他无意间翻过的表盘,偶然看见过的一幕才会被重放。
这种场景他看过不下数百遍了,有男有女,他一概没插手。
他是怪物,又不是神明,没必要时刻和人类牵扯,这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人类因自己的失误,酿成的大错数不胜数。
要他一个个救,也救不回来,反倒会叫一些有着小聪明的人类生出些小心思。
到最后说不定还会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便利,一边唾弃他。
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已经有数不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吼了。
“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我一定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时间根本就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