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央有口大锅,锅里的蓝绿色液体咕咕冒泡。
穿斗篷的男人用汤匙搅动两下后,又往里丢了几样长得奇怪的药材。
该说是动物身上取下来的,还是树林里采的,很难分清。
药材的来源就是个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东西。
“你又在熬什么?”卞清飘到锅的旁边,双手压在锅沿边,探出头用鼻子嗅着锅里的气味。
男人没有说话,她早已习惯他的沉默。
药剂的主调是一种蓝绿色的草,男人不爱在熬药的时候,念叨药名。
因此,她也不知道药草的名字。
总之很好闻,甜甜的,像薄荷和蓝莓的结合。
好不好喝就另说了。
她见过男人试用过很多药剂,好闻又不好喝的,占了大多数。
从他丰富的表情,就能判断出来,药有多难喝。
汤匙简单地靠在锅沿边,男人调小了火,走回自己的卧室。
看样子这次的药要小火熬上一个晚上。
卞清对他的背影摆摆手,“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就安心睡觉吧。”
男人依旧没有回话。
卞清自在这座小房子里醒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具体死了多少年,她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什么时候醒的。
反正醒来碰不到任何东西,也没有人能看见她,她就知道自己该是只鬼魂。
她是鬼魂,这座屋子的主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卞清曾经看见过他化作一团黑影,贴在墙上,飘出门去。
采了夜蘑菇后,又在半夜回来,化作挂在墙上的照片里男人的样子,在这里面生活。
大概有一个多月,她才摸清,这个生物应当是个影子。
一开始知道他是怪物,她抱了点儿男人能看见她的期望。可后来她怎么晃悠,怎么搭话,这个男人就是不搭理她。
所以,对于男人能不能看见她这件事,她暂时画了个问号。
至于为什么是画问好,而不是句号。
那是因为,她有一次看见药快烧干的时候,急得忘了自己是只鬼,直接穿过木门,半个身子嵌进了卫生间里。
作为照片里的男人生活时,他是有吃喝拉撒的。
只是一瞬,她与穿好裤子,转过身的男人对上眼时,他明显地顿了一下。
片刻停顿过后,他才面色如常地洗过手,然后拉开门出去。
火关得及时,药最后也没有烧干,就是白炼了。
这还是上个星期发生的事了。
卞清消停了一段时间,还是打算再尝试一下。
她看着锅里的药,好闻的气息不断吸引着她趴到锅沿边上。
幸好她没有触觉、痛觉,这两种需要同实物相碰的感官。
薄荷和蓝莓混合的气味太香了,刺激得她浑身都紧了起来,若是她能有实体的话。
锅里似乎熬得不是药材,而是猫薄荷、木天蓼,卞清就是一只吸得上瘾的大猫。
这种药剂容易蒸发,小火也升起大片的水蒸气,盖在卞清的脸上。
少一点还好,多了闻起来就有些腻了。
卞清晕乎乎地退开,看见锅里没剩多少的药剂,伸手关了火,然后摇摇晃晃地飘进男人的卧室里。
她还是直接穿过了门,不过中途双手撑在门上,把自己的下半身拔/了出来。
卞清一路跌跌撞撞地飘到床边,碰倒了屋内不少瓶瓶罐罐。
她伸出手扯了扯被子,指着门喊:“烧干啦,烧干啦……”
男人刚刚睁开眼,卞清就因为等不及爬上了床,骑跨在厚厚的棉被上,两腿正好架在男人的腰上。
她先是俯身,黑暗的环境没瞧见男人睁开的眼,就直起了身子,接着重重地给了男人一个——大嘴巴子。
把男人脸扇偏了后,揪着男人的衣领,大声喊:“烧——干——啦——”
厚棉被下的动作,这才被她察觉出来。
一阵风,她向后轻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躲过了男人的踢腿。
还没等她得意,一瓶冰凉的水就泼到了她的脸上。
这杯水是纯薄荷味,而且浓得让人反胃。
卞清一下就清醒了。
清醒只有一瞬,她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她被一根麻绳绑在椅子上,椅背后的男人正在给绳子打结。
卞清还算镇定。
毕竟她已经是鬼了,就算要害她,她也不能再死一次。
她就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能碰到实体了。
待男人走到她面前站好后,她才问:“你在干什么?”
“给你做超度。”男人打开一本《早晚课诵集》,念起了里面的往生咒。
卞清没什么感觉,两只交叉的腿轻晃着,应该是她生前的习惯。
见没有效果,男人又拿出《圣经》,念起里面的内容,一边念,还一边往她身上撒水。
这座小洋房的对面住着的老人家,就是一位基督教徒,她跟在老人后面,去教堂里参观过。
猜测得出洒在身上的,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