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将汤推到波西米亚前面,撤回来时,顺手扶住了因路易的到来,巴奈特吓得差点打翻的杯子。
她处理得越是熟练,路易就越是不耐烦,做了个手势,待在旁边的侍女就上前端走了波西米亚的汤,放到了他这里。
“你的教养就是去抢别人的吃食吗?”
森冷的语气已经吓住了大半的孩子,年龄大的,尚且知道不关自己的事,放缓了速度吃,不发出声音惹人注意;小的那几个经不住吓,一大口没嚼的面包含在嘴里,咽也咽不下去,哽在喉咙里,接二连三的咳嗽起来。
路易眉头皱得更深了,在他开口前,伊芙琳神色自如地招呼侍女过来,安抚这几个被吓呛了的孩子。
她本来没打算把孩子们带到所罗殿就餐,只是其他用餐的地方,要么大得不能将孩子们聚到一起看管,要么桌子坐不开这么多人,只能暂时送过来。
倒是低估了路易对孩子们的影响。
被街边骑士、官兵凶到大的一群孩子,即便是习惯了上位者的气势,也不能骤然承受住一位君主与身俱来的压迫感。
是她欠考量了。
只有波西米亚迎着路易的眼,嘲讽了回去,“我本就是孤儿,哪来的什么教养?”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男人的一双眼比毒蛇阴冷,比狮子狠厉,被撅住后身体下意识的僵硬,随之而来的是窒息般难耐的感觉。一张脸憋得通红,那是对生命漠视才会有的眼神,他藏在花瓶背后的手暗自发抖着,但要他就这么放任他对伊芙琳阴阳怪气,说着过分的话,他做不到。
五岁的时候,第一次遇见伊芙琳的波西米亚,就发誓要保护她。
即使害怕到想要逃跑,也会拉着她一起。
路易气到极点,反而笑了,面前独独为他准备的餐食一口未动,便先端起了本该属于伊芙琳的肉汤,像是下马威般,大口喝了起来,大半碗汤没多久就见了底,他取下餐布擦了擦嘴,动作随意又优雅。
“看样子,伊芙琳的教育理念并不出色。”路易看向扬着头的伊芙琳,“接他们来城堡的决定,你确定想清楚了?”
波西米亚哽住,他没料到对方会就着他的话,借势讽刺圣女殿下。
一个是活了不知多久的野玫瑰,一个是还有有几年才成年的孩子,势均力敌都称不上,对峙下,波西米亚自然会落了下风。
照顾着两个人的情绪,伊芙琳及时出言制止了他逐渐过分的话语:“清不清楚,不都是我们提前商量好了的吗?爱莲,再上一碗汤来吧。”这一次端上来的汤,她谁都没给,自己喝完了它。
争执就到此为止了。
因着她算不上偏袒的话,再之后的就餐,路易收敛了许多,所有人平和地吃着饭,波西米亚味同嚼蜡地一口口下咽。
到了夜晚,路易提前离开,去了议事殿,伊芙琳在回寝的路上,被一个小孩儿隔着金笼,扯住了裙子——是巴奈特。
“圣女殿下,波西米亚快疼死了!”
半大的孩子,慌乱起来就说不清楚话,伊芙琳问了几句也没问出是哪儿疼,只得命侍女去找医生,又唤另外几个,带她调转方向,去波西米亚的房间。
城堡里有医生专门住的地方,来的路程不会太远,几刻便赶到了。
一通检查下来后,才知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小孩儿吃得太杂、太多了,导致的腹痛,不用过度紧张,开了几服药剂就走了。
伊芙琳守着波西米亚喝完药后,准备离开,又被他扯住问:“可以帮我揉揉肚子吗?像以前那样。”
他吃东西总是又急又快,在孤儿院里,也没少因为这个闹肚子疼,她有些时候暂住孤儿院,碰巧遇上了,就会给他揉肚子,哼点儿摇篮曲。
面对软下来的红毛,伊芙琳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碗冰激凌真不该让你吃下。”伊芙琳搓热了手,再放到他肚子上慢慢打转。
波西米亚被疼痛磨得没了脾气,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其实,他觉得更多的是新王的问题,却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受到了惊吓,这会大大弱化“红发魔鬼”的威风。
“你还要在里面待多久?”他朦胧的一双眼盯着她,哑着声音问。
不止是金笼,还有从重逢起,他就频繁听见的金链声。
伊芙琳知道他指的是这个笼子,“没多久了。”如果路易不将今天的吵闹,放在心上的话。
嗯……不好说。
波西米亚听罢偏过头,闭上了眼,不愿再看她这副样子。
见他有了睡意,伊芙琳才开始哼那段摇篮曲。
德罗索广为流传的摇篮曲,有着缓慢且悲伤的韵律,从战场上传出来的歌曲,没有歌词,只一小段反复重复的旋律,却唱出了世间所有的感情。
这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们,传达出来的情感。
在温和的声音催眠下,波西米亚很快就睡着了,不过兵荒马乱之后,已经夜深了。
外面的靴子声越来越靠近门口,大门打开,伊芙琳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门口的男人皱了皱眉,却还是忍了下来,没有说话。
这间房不止睡了波西米亚,要是叫人推着金笼出去,会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