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的话,您才睡过去不到一刻钟,前厅的宴席正热闹着。”
她竟然,真的回到了元和十四年,回到了魏老夫人寿宴那日。
子不语怪力乱神,宋时窈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这样的事却不偏不倚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由不得她不信。
红玉见宋时窈良久未言语,又想起那人交代给自己的事,只能鼓足勇气颤巍巍地直起身:“宋姑娘,您衣服脏了,奴婢替您更衣。”
宋时窈盯着她的举动,思绪翻飞,前世的今日正是她被迫与魏然扯上关系的日子,这里也刚巧是她与魏然同卧一榻的那间屋子,而这件事的促成者又恰好是眼前的红玉。
红玉的手还未来得及搭上宋时窈的腰带,这样多的巧合便让她瞬间警觉起来。
上辈子嫁入魏家,那般难捱的日子,宋时窈不想再经历一遍。
如果真是上天垂怜,许她重来一次,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远离魏然,远离魏家,离他们所有人越远越好!
一想到这里,宋时窈便顾不上发昏的脑袋,一把甩开红玉奔下榻,作势就要往门口跑。
红玉见状赶忙爬起来拦在她身前:“宋姑娘,您不能走!”
似乎意识到自己身为下人,语气冲撞了宋时窈,又支支吾吾地解释:“您……您先在待在这儿,奴婢已经……让人去拿干净的衣裙了。”
饶是宋时窈再天真,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可她的脑袋实在疼得厉害,没有耐心耗在这里,当即拔下自己发间的金簪直指红玉的脖颈:“让开!”
红玉还想再说什么,宋时窈却已压低手腕向下一划,温热的血瞬间便从她的脖间冒了出来。
宋时窈手上力道不减,又是一声低斥:“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得罪我便是得罪宋家,我阿娘人就在宴席上,若真出了事,我父兄绝不会放过你!”
不知是被宋时窈的气势吓到,还是别的缘故,红玉到底没有再阻拦她,由着她离开了房中,又在宋时窈的威胁下,乖乖噤声,未曾出声喊来旁人。
初春的寒气依旧逼人,丝丝春雨携凉意打在脸上,冷风吹过,宋时窈的头脑暂时清楚了些。
她依照前世的记忆在魏府的后院中七拐八绕,避开下人寻着去往宴厅的路,在魏府,她信不过任何人。
但只要她找到母亲,待在母亲身边,那她就安全了,前世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就不必被迫嫁入魏家蹉跎一生,最终落得个凄惨下场。
宋时窈想要加快步子,却不料力不从心,头脑逐渐失了清明,意识越发涣散,她扶着墙,仅靠最后一点执念支撑,艰难地向前移动。
她的步伐凌乱,早已失了章法,面色更是惨白得毫无血色,为了保持清醒,紧咬着的下唇已然出血,唇边殷红的血迹在光线昏暗之下格外妖冶。
不知走了多远,宋时窈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从容。
她步子一顿,慌忙退到最近的廊柱之后,将自己藏起来。
刚刚站定,只见前方拐角处,男人长身玉立,缓缓而来,玄色的衣角被春雨打湿,似乎是听见声响,他立在光影交错处,向她的藏身之处望来。
魏然。
竟然是他?!
此时的魏然并不像是被下了药的模样,步履稳健,神色无虞。
难道是红玉还没对他动手吗?
不过宋时窈眼下也顾不得想这样多,她藏的位置不妙,正与魏然狭路相逢,他若是再往前十余步,一定会瞧见她。
她不想再与他有过多的牵扯,尤其是在自己现在这样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眼看人越来越近,宋时窈眉头紧蹙,支着神志不清的脑袋飞快地想着对策。
就在仅剩五步之遥时,魏然身后突然一阵异动,让他顿时心生警觉,停下脚步转身查看。
还好,没被发现。
宋时窈正要暂时呼出一口气,但下一瞬,她却被人揽住腰,迅速拉进三丈之外的假山缝隙之中。
宋时窈大惊,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一把捂住口鼻,身后的人覆在耳边轻声道:“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雪松清香让宋时窈骤然松懈,直到亲眼见魏然从两人面前离开后,她才彻底放松下来,竟直接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一袭锦衣白袍闯入了迷蒙的视线,那人长臂一捞,从背后揽着肩将她打横抱起。
带着春雨阴绵的一身潮意,混杂雪松清香的寒凉气息将她笼罩,许是出于担忧,又或是紧张,他抱得很紧,几近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半梦半醒间,宋时窈看清了他的侧脸,下意识呢喃出声:“陆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