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很大啊。
一位身材矮小,身着祭袍的老妇人,咧开耷拉干瘪的嘴角,发出了如烤焦的木炭一样的声音,喑哑厉然。她拄着拐杖佝偻身子,看上去老态龙钟的样子,却健步如飞都走了过来。
“简直蛮不讲理!还想再冒犯几次神明!”
老妇人似乎愤怒至极,她一字一句责骂着,音调尖细绵长,简直是眨眼间前行了一大段距离。
宽大庄严的祭袍随着她的步履牵引甩动,用大红色的衣袍去修饰一位将行就木的老人,便好似一碗鸡血浇在干裂的土地上。在这冷寂的夜晚,没有丝毫滑稽可笑,反而透露着诡异和反常。而这祭袍,不久前还在一位年轻女子的身上。
林里没有飞鸟,唯有砧板上的鸭子轻微的拍动着翅根,对这声叫喊表现出了抗拒。明明它们才是此夜最让人不安的存在,却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齐齐畏惧起来。
至多也只能像个塑胶鸭子一样,由腹腔吐出一声长长的哀鸣。
这时太宰治也觉察到某些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妇人,那双混浊眼瞳里毫不保留的厌恶也让他略感有趣。
他倒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老妇人算得上是真正的“藤原奶奶”,更有意思的是,老妇人的表现就像是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那里领取了一个故事角色。
这个角色的最终下场他无所谓,至于中也吗,怎么看都是要被放进锅里煮成烤鸭。
太宰治假惺惺的为中原中也接下来悲惨的戏份流了一滴鳄鱼泪,无视了老妇人之前的斥责,面色如常的搭起了话。
“冒犯了神明啊,这只鸭子也是要祭祀给神明享用的吗?”
他完全展现了一个普通人遇见这奇怪情况所不能有的素养来。流畅的接过了话头,语气里还流露出一丝对接下来盛宴的期待。
真惨啊,中原中也,马上就要进鸭子神肚子了。
“不过为什么要专门染成橙色呢?明明等一下丢进大锅里煮的时候,毛都是要扒光的。这和祭祀的神明有什么关系呢?”
老妇人没再说一句话,她讲目光移向了太宰治身后的一只鸭子。
她从未见过的,一只橙色的鸭子。
而藤原奶奶是个鸭肉爱好者。
在藤原奶奶看过来的同时,我又往店铺里缩了一点。冰凉的铁板抵住我的背脊,这个动作和我之前在便利店里看见的装置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旁是个穿着小洋装的少女,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很冷静地继续站着,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真厉害啊,要是之前误入我恐怖网文的是她,我一定是能摆脱被举报的命运的。
但是现在孩子都这么有胆识,我有些忧心自己会不会丢饭碗。
其实要不是我认得她,我还真不敢和她呆在一块。我首先想的并不是大晚上出现一个少女是个多可怕的事,主要是我怕背刺,以一个普普通通写手的身份。
她似乎是叫爱丽丝,我见过她的。
等一下,为什么她保持了人类模样?
“橙色的鸭子……”
我听见了藤原奶奶渐渐靠近的声音。
她也对此感到陌生。
“说起来,其他人呢?”
太宰治问道。
哪有什么其他人,不过他要是愿意把所有的鸭子都看做人的话,那还蛮多的。
而我,我是多出来的人。
我默默想着,手指在我外套口袋摩擦,里面什么也没有。
连备用的文稿也没有了,而我一点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丢的。
旁边还站着一个不是人的洋服少女,糟糕,有点小刺激。
心脏又开始跳得厉害。
我之前说过了,我只是一个写故事的人。现在的情况是,大家拿这个故事去做阅读理解,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故事不再属于我,太过狭窄的角色选择和真身上场的限制使我直接跳到场外。按理来说这个异能力场景在我第二次被刺伤的时候就应该消失,但是它仍在进行下去,不依托我的存在而存在。
就好像已经自成体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我也完全不能把它再当做一种攻击手段。这样说起来,我从前写过的鬼故事还存在吗?我不知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了。
现在的我只想跑路,但是必须带着我的鸭子一道。
不是架在锅上煮的那个,这个就当送给他们就当为民除害。
“真是一众无理的外乡人,一点也没有敬畏,要鸭子把你们吃掉才好。”
老妇人仍操着那副奇怪的音调,严厉地说着玩笑般的威胁,将头转向了爱丽丝。
她的表情更加愤怒。
“那边的两个小姐,真是——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爱丽丝手上抚着一只白羽鸭。这极大冒犯了老妇人,她眼神已经可以用恶毒来形容。
两个?有两个人吗?
我突然想起了那位紫色无面幽灵模样的异能,刺了我两刀的那个。异能力是不会变鸭的。
她也在这!我笃定的想着。
“一个藏在桌下,还有一个直接用脏手触碰神明的祭品!如此妄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