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顾维以后要怎么承受。
李道昂起脑袋眨了眨眼,泪收回去,抖开外套遮住顾维身上的血窟窿:“让顾津过来,见最后一面吧。”
许大卫眼中充满憎恨,大步奔过去,揪住顾津衣领,把她拎起来直接甩到顾维身旁。
顾津双手按在草地上,沾了满手鲜血,血还温热,她竟有点想笑,觉得那触感像是刚刚融化的巧克力酱。
许大卫没在她脸上看到一滴泪,指着她骂:“你他妈装装样子也得哭两嗓子吧!要死的人是你哥!”
这时候李道不想闹:“许大卫。”
许大卫闭嘴。
顾津放下双手,低着头努力酝酿了一下,委屈地看李道:“我哭不出来。”
李道摸着她头发:“那就不哭,跟你哥说说话。”
“津津……”
顾津转头,看着地上躺的人,轻应:“嗯?”
“哥对不起你。”为以前,也为这次自私地为她做了决定。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股咸锈味儿,不知是空气里飘来的,还是唇上带的:“你为什么总是道歉。”
顾维扯扯嘴角,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因为……做错事。”
顾津说:“那以后应该不会做错了。”
“是啊。”他极轻地问:“你……原谅哥吗?”
“不然也不会跟你走。”
“原谅了?”
她看向地面,半晌,点了点头。
一瞬间,顾维五官舒展开,滚了下喉:“哥……哥不想跟你分开。”
“我也不想。”顾津小声。
“……哥想要你颖姐……”他眼泪顺眼尾一滴滴滚入鬓发:“哥想……哥想和你们好好过日子……”
“我也想。”顾津说。
“可是……”他哽咽着,胸口剧烈起伏,一股股鲜血顺伤口流出来,半天才说出几个字:“哥不想死……”
顾津指甲刺进掌心,那处皮肤麻掉一般,不知疼。
旁边有人握住她的手,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半晌,顾维抑住情绪,咬牙掏出兜里东西,是张折叠成巴掌大小的白纸,“答应我,去找妈。”
顾津看着那白纸,边角已经染上血迹。
“答应我!”他想最后自私一次。
顾津犹豫两秒,颤着手接过来。
顾维手臂重重落地,心无挂碍,终得解脱。
他又看天空。
半晌,
“曾……一起风中……信……可并肩……改变……命……”
他眼睛忽然瞪得老大,挺了挺身子,开始嚯嚯捯气儿。
嘴唇开合,但这一回,没人听清他说什么。
就这样,顾津目睹一个人由生到死,由热血奔腾到胸口不再跳动。那人是她的至亲。
她却至今都不明白,那么肝肠寸断的时刻竟然一滴泪都没有,她甚至撑着手臂,压下身体,耳朵贴在他唇边。
“小颖,小颖。”
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苏颖的名字。
顾津嘴唇开合,轻轻唤出一个字。
只是天空突然响起雷声,掩盖所有声音,几滴雨打在他脸上,不久后,倾盆而下。
顾维眼睛没有闭严,终于一动不动。
李道揪紧杂草,手背白骨森森。
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昨夜还在一起打架的兄弟,眨眼之间,阴阳两隔,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啊——”
他仰天怒吼:“啊——”
他声音盖过雷声,面孔在暴雨下扭曲恐怖得像野兽:“郭盛,老子要你偿命!”
***
纪纲转天晚上醒来,胸口包着纱布,正躺在一个简陋的屋子里。
他想撑着手臂坐起来,抻到伤口,咬紧了牙。
脑门疼出冷汗,他跌躺回去,观察这间简陋的屋子。
没多时,有人端着水杯进来。
纪纲目光警惕地看过去,当那人遮住门口阳光,他眉头一松:“是你啊。”
李道关上门:“醒了?”
“刚醒。”纪纲要起身,李道上前扶了把,在他身后垫个枕头:“喝水吗?”
纪纲点头,接过水杯饮尽。
李道在床边坐下,没有说话,手肘拄着膝盖,弓身看着两脚之间的地面。
“这是哪儿?”纪纲问。
“以前在邱爷手下时认识的朋友家里。”他说:“挺安全的。”
纪纲稍稍放心,神经又蓦地一紧,忽然想起来:“顾维呢?”
李道看向他,半晌:“人没了。”
纪纲狠狠怔住,同时昨日记忆一点点涌上脑海,他捏紧手里杯子,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地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老纪。”李道转头:“你别激动。”
纪纲紧咬牙关,手掌按住眼睛。
李道说:“我想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昨晚他给李道打电话求救,昏迷以前,就已经意识到顾维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了,他身上两处枪伤,即使没中要害,也会流血致死。
虽然料想会是这种结果,但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他的离开。
纪纲冷静很久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