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容身,无论多么辉煌或是不堪,一生也就过去了。
最后一锹土填平,顾津魂游的意识突然回来,猛地扑了过去。
她跪在地上,两手开始疯狂地刨土。
几个男人愣住了,但都没上前。
湿淋淋的夜色中,这姑娘如小兽一般呜呜哭泣,泥巴沾在身上和脸上,雨衣掉下肩膀,嘴里乱七八糟说着一些话。
顾津不管不顾,一味地向外扒着土,她的动作在满腔悲痛的发泄中更加疯狂,最后仰起脖子,十指抓紧泥土,哭得撕心裂肺。
这种悲恸的气氛,纵使外人也为之动容,肖海洋掏出湿透的香烟含唇间,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小伍第一次见顾津这样失控,抹着眼泪,想过去把她拉起来。
李道拦住他,自己没有劝,也不过去安慰。
他拇指跟食指按住双眼,大张着口,心中的疼痛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最后李道把她背回去。
她洗了澡,又吃一些东西,和他说会儿话,整个人倒是平静不少。
看着她躺下,李道去洗澡,没过多久,他光着上身进来。
顾津转头看他。
他置身在昏黄的光线中,胸膛挂着水珠,牛仔裤松垮,裤管挽到小腿,脚上穿着蓝色的塑料拖鞋。
她说:“你也去睡吧,我没事的。”
李道擦着头发坐床边,扭头看她:“今晚睡这儿。”并不是商量的口气。
顾津抿了下嘴,几秒后,掀开被角,稍微往里挪了挪身体。
李道关灯,顺手扔掉毛巾,在她挪出的位置躺下来。
房间霎时陷入黑暗,没过多久,院中微弱的光从窄小窗口透进来。
乡下地方,除了雨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安静躺了会儿。
李道问:“搂着睡?”
顾津无比乖顺,脑袋往他手臂的方向蹭了蹭。少了小别扭,少了忸怩,却叫李道心里不太好受。
他侧过身,抬起手臂垫在她颈下,另一手环过来落在她背上。
几乎是同时,顾津埋入他胸口,紧紧抱住那截窄瘦腰身,像抱住救命稻草。
很久没搂女人睡过觉,李道有些不适应。
他收紧几分力道,调整一下,把腿压在她腿上。
顾津又缩了缩。
李道大掌顺她背脊轻轻抚着,又挪上来拍一拍她的头。认真回忆一番,好像没和哪个女人这样粘腻温存过。
树影打在墙壁上,被风吹得摇曳。
李道指肚从上滑到下,数她脊骨,怀中温温软软,他没邪念,听着她淡淡的呼吸声。
无睡意,他问:“有人搂你睡过吗?”
顾津没等答,他想起来:“那孙子叫什么了?记得姓尚?”
“尚家伟。”顾津说。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嗓音在黑夜中仿佛带着磁性,低低沉沉的:“嗯。对。”
“你也知道他?”
李道冷笑一声:“当初顾维揍他的时候我在场,听说是遇到危险把你扔下,自己跑了?”
她淡淡道:“吃饭时二楼液化气爆了,他没管我,先跑出去。”
李道记得那天顾维气冲冲回来,满屋子找刀要砍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又是因为他那个妹。
他没见过,但一直都知道顾维有妹妹,也知道两人关系不和。
顾维算有心,够疼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那天李道怕他胡来,便一同跟了去。
顾津问:“顾维什么事都清楚?”
“基本吧。”
“我知道,他找人跟着我。”
李道:“据说自己也跟。”
顾津心口针扎一样疼,眼泪涌上来:“我倒是没发现。”
“嗯,他贼得很。”
“他可真够变.态的。”
说来说去,绕回顾维身上。
李道悬起脑袋,嘴唇在她额头贴了贴。
“之后就分手了?”
顾津偷着戳走眼尾的泪,点点头:“我也是后来知道的,他要告顾维,我就去求他,但是……尚家伟要我重新跟他在一起,那天晚上……”
李道手掌停下:“孙子用强?”
顾津没否认,“但我一直哭,估计他看我哭得太可怜,最终什么也没做。”她轻轻叹息一声:“遇到危险先逃跑是生理本能,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何况我们只是处朋友。尚家伟并不是什么坏人,对我挺好的,他最终没告顾维,好聚好散。”
原来兄妹俩都为彼此做过这样的傻事。
李道低声嘲弄:“智商真他妈低的不相上下。”
顾津没接茬。
李道睁着眼睛,看窗口房檐滴落的雨水。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对她的评价是太寡情。眼睛虽大,但看人时候透一股疏远凉淡,眼尾略微上挑,又太魅惑人心。
在对待尚家伟的事情上,她很理智,理解却不能谅解,果断抽身。
李道冷笑:“你倒是拎得清。”
“嗯?”
“我会看相,你太无情。”
顾津很是冤枉,却没力气反驳,小声问:“还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