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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1 / 3)

庆业十四年的春天,长安下起了一场缠绵的春雨。连续半月,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不绝地笼罩着这座皇城,似是一声漫长而朦胧的叹息,席卷着每一条巷道。整个未央宫的一百零八座殿宇楼台浸泡在深不见底的湿润和晦涩中,终日都蔫蔫的,缠绵的春雨和连日青灰的天色将未央宫的肃穆和繁华一层层剥去,即使是在白天,也成了一团团斑驳的影。

王珩的身体似乎被这不见尽头的潮湿拖地绵软了起来,即便刘苌每日按时为他换药,在饮食和药物上也极尽心思,可他的身体就是拖拖拉拉的不见起色,加之身体速来孱弱,又将那从前的咳喘心悸之症一并勾发了出来,只好整日歪在授章殿里静养调理,对外只说皇帝因雨天受寒而旧疾复发,需要卧床静养,所幸,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对于这位药罐子皇帝的旧疾复发早已经习以为常。

不见踪影的时光,就这样一天天浅浅地滑过,熟悉的是单调,不变的是乏味。雨还是那样下着,日子也还是那样过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尽头。

皇宫前廷的议政阁内,司徒启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一片朦胧的雨幕和雨幕之内略显模糊的宣政大殿,那是历代大梁皇帝每日上朝会见群臣的地方,如今,已沉寂了许久。自从庆业十四年的正月开始,王珩就没有再踏足过前廷,那座整个皇宫里最巍峨高大的宫殿,其实是皇宫内最最寂寞和冷清的所在。

司徒启习惯性地用右手的食指轻扣着窗沿,一面打量着那座寂寞的宣政殿,一面问着身后一身墨蓝水纹长袍的年轻男人:“近来前朝可有什么异动?李林钧手下的人他们还安分么?”

那个蓝衣青年诺诺垂首道:“一切尽在父亲掌握,何况,他们都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能有今日的荣光全仰仗父亲的恩德,不敢不尽心啊,”他稍稍一顿,道“只是,经孩儿证实,治理黄河凌汛水患的那十万两白银的确被李林钧和工部尚书杨钰习拿走了五万两,剩下的一半被地方的官员一瓜分,真正用于黄河治理的不足五千。”

司徒启剑眉轻挑,冷哼道:“这个李林钧,平时顺手牵羊也就罢了,现在刺客都杀到长安杀到陛下面前去了,民愤难平刁民难治,就这样了还不知收敛。他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只怕引火上身是迟早的事,就连我也护他不得!”

蓝衣青年掂量着问道:“陛下遇刺一事,真的是确有其事?”

司徒启肯定道:“那刑狱司是为父一手筹划起来的,那里的密探从绝不会有纰漏,所以陛下遇刺的秘报不可能有错,不过是陛下和卫昤安都有意对我隐瞒,就是怕我借机在前朝和后宫有所动作,卫昤安真以为她那点小把戏能瞒过我的眼睛?当真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我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弄大,免得横生枝节,这才不得不罢手。总之来日方长,不怕没有机会除掉那个丫头片子!”司徒启似乎想起来什么事,复又问道,“我吩咐你办的事,处理干净了么?”

蓝衣青年回禀道:“父亲放心,刑狱司西郊的典丞胡正君会在三日以内因急病暴亡于家中,一切合情合理,绝不会惹来半点怀疑。”

司徒启点头道:“如此便好,既然不能让陛下和卫昤安怀疑,便只有让这个胡正君做替死鬼了,半月前夜闯授章殿的事,难保日后不东窗事发,为求万全,胡正君是不能不死了。”

蓝衣青年附和道:“那胡正君知道父亲您在宫外派密探监视陛下的事情,又帮父亲在前朝做了不少事,能干是能干,就是鬼心思太多,不是安分之辈,又不是咱们麾下的人,难免日后不会走漏风声倒打一耙,提早除去,也免得日后咱们费神。”

司徒启转过身来,脸上的皱纹隐隐跳动着,他露出难得的欣慰笑意,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多余的枝叶就要剪去,否则来日蛰到了自己的眼睛,那可怎么好?。”

蓝衣青年低低垂头,恭肃道:“父亲睿智,孩儿佩服。”

司徒启微微点头,复又道:“后宫最近可有什么风声?卫昤安还算安分?”

蓝衣青年道:“一切如常,就是大概半月之前卫皇后说要整肃后宫劳力,就让一批老弱或身患重病的宫女出了宫,近些日子又在民间选了一批新的宫女进宫伺候,孩儿仔细看过了那些名单还有宫女们的出宫理由,并无不妥。孩儿觉得并无异常,就没像父亲禀告。”

司徒启捻须思索片刻,突然轻叹道:“这卫皇后不是等闲之辈,比胡正君之流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若是个男人,必定可当大用,可她偏偏是个女儿身,还是王珩的女人,当真是可惜了,”仅仅在一瞬,他的眼中又充满了那种凌厉的肃杀和果决,好像冬日里刺眼的雪光,他低声道:“逆我者,反我者,皆谬皆枉,该杀!”

蓝衣青年踌躇道:“其实,卫皇后到底还是一介女流,她死不死,对咱们……”话还未止,便被司徒启愤愤打断:“你胡说些什么?为父纵横官场多年,你可曾见过为父吃过谁的亏么?这个卫昤安,只和我见了两面却次次让我吃了哑巴亏,也怪我从前着实小看了她,对她戒备不足,此人绝不能小觑,反而说不定会是咱们将来的心头大患,”他的语气由硬转哀,颤抖道,“何况,她坐在我芷儿原本坐着的皇后宝座上,那样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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