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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破(1 / 4)

时近八月,虽已过了立秋,洋洋洒洒的热气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每至正午,那阳光直似流金泻火一般酷热,热气从头到脚地浇灌下来,密不透风地灌入未央宫的每一处宫室里。越是深入八月,宫禁之中琐碎的杂事就越发繁杂了起来,昤安勤勉,事无大小必躬亲料理,如此一来,整个晗元殿里整天俱是少府和内务府的人风一样地来回进出的身影,时常一天不得休息,饮食汤药更是荒废不少,身子也更觉得疲软劳累,只强撑着不说。

这日,她由毓书陪同着,去少府查看中秋节为皇亲们准备的赏赐,一路从晗元殿出发,绕过御花园后经过携芳殿,再经望月楼后面的一个拐角,前方不远便是少府所在,偏巧这时,前方两个宫女在宫墙边上窸窸窣窣说着什么,看起来颇为隐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字不落地落到了昤安耳朵里。

“这事可不能信口胡说!当心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我几时胡说了?我老家就在金陵,这事儿啊,金陵城里谁人不知?卫仲松因受贿卖官被肃亲王革职调查,最后自缢在府邸之中,我若是有半句谎话,就让我从此以后没凉碗子吃!”

“可是这卫仲松是皇后娘娘的生父,他死了,皇后娘娘怎会毫无哀容?你没看见皇后一整天一阵风似的忙东忙西,哪里像死了亲爹的模样?”

“这谁知道去?做主子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官员受贿自裁可是株连血亲的大罪,如今此事尚未牵连到皇后,本就是万幸,依着我看,皇后娘娘只怕还偷着乐呢!”

昤安听到一半,灵魂已经有半个出了窍,只觉得整个人像受不住力似的阵阵颤抖起来,分明是火辣的天气,她的身子里却莫名的生出凄寒的凉意来。

她直直地往后倒过去,然后是毓书接住了她,再然后,是毓书声声唤她的声音,再然后,是两个宫女咚咚咚叩头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就像是花园里的秋千,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的,怎么凝神也听不真切。

昤安在那一瞬间了然,为什么王珩这些日子刻意远着她,为什么父亲的案子一连十几天毫无音讯,为什么就连刘苌也开始对她吞吞吐吐了起来,一切的为什么,都在此刻有了因果。

她挣扎着扑过去,一把拽过宫女的衣襟,寒声逼问:“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那宫女几乎是吓傻了,脸上又是泪水又是鼻涕,她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听在昤安耳朵里,就像是刀在挫着她的骨头:“奴婢不敢胡说!都是奴婢的家人告诉奴婢的,皇后恕罪,皇后恕罪!”

昤安忽而笑了,那笑像是一朵花一样越绽越盛,最后极其明媚地挂在昤安的嘴边,看得毓书心里发慌,她一把拉住了昤安,像是生怕她倒下去似的:“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娘娘?”

昤安一下一下摇着头,颓败地靠在永巷的砖墙上,脊背被刺得生疼。她深深俯下身子,讲头埋在臂膀之中,整个人似受了冻一般不住地颤抖着。

不对,不对,这不对……

脑中有个声音敲木鱼般地响个不停,她讷讷听着,讷讷想着,气息也愈发沉重叵测。

毓书被这样的昤安吓了一跳,忙上来搀扶她,昤安却用力挣开毓书的搀扶,起身便跑。咝咝啦啦地风炸在她的耳朵里,火一样的热气直往她的眼睛里扑,她憋着一口气,一刻不停地往授章殿的方向跑,偶尔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弄花了一脸严整的妆容,她也顾不得去擦,只奋力跑在永巷的街道上,鲛人披帛随风而舞。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跑到了授章殿前,门口的侍卫对她请安她也浑然不觉,她推开了上前来阻拦的刘苌,直直闯进了正殿,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坐在书案前的王珩。

连日不见,王珩依旧是一张温和而儒雅的脸,带着潺潺的仙气和雨一样湿润的目光,王珩看见跌跌撞撞闯进来的昤安,不觉脸色大变,起身上去接住她即将倒下的身子,向门外急急呼喊着什么。昤安倒在王珩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和淡淡地药香,眼神愈发溟濛和疑惑,她凄凄冷笑,一字一顿:“我父亲死了,卫家除了我,已经半个活物都没有了,是么?”

王珩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像是渐渐淹没进海里的浪花,他垂下目光,长久地沉默在当地,没人看得清他眼底的神色和感情,或许,就是这股沉默,熄灭了昤安最后一点希冀。

昤安歪歪斜斜地爬起来,眼神灼热而凄厉,她的语气极其复杂,一字一句,都像利斧一样,一声声的凿在王珩的心上

“陛下,您告诉我,我做错了么?李林钧上欺天子,下辱百姓,朋扇朝堂,包藏祸心,穹顶之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替陛下所想,我错了么?司徒启步步紧逼,为乱前朝搅弄后宫,誓要除我为快,我若不反击就只能横死他乡,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我错了么?”她悲愤到了极处,眼底浸染了丝丝血气,“何时开始,连活着都变成了一种错误?我卫家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官宦之家,为官不过一代,既非豪强更非望族,且向来本分清白,从未有半点行差踏错。为何,为何天下之大,却偏偏容不下一个卫昤安和一个小小的卫家!”

王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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