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寺好好养养心智。”
陈氏,如此轻蔑的称呼,昤安很明显已经不留任何余地给祈鸳了。祈鸳也不求饶,只双眼赤红地注目昤安,唇边一抹虚浮的笑意,斜斜地挂在那里,似是不甘,似是讪笑。有侍卫从门外涌入,祈鸳傲然直立,也由不得旁人推搡,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就此哑然而止,后宫之人每每说起,尤觉心惊胆战,碎碎念之余还不忘感慨,可怜这位妤妃娘娘在宫中沉浮十年有余,好不容易熬到了妃位,尽得帝后宠爱,就这样一朝被葬送,不得不说是世事难料。
让众人心惊的不止是祈鸳的命运,更是王珩的冷漠,这位帝王忙碌之余,对一位嫔妃的去留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不忍和悲伤,仅仅是将皇后懿旨中的“以贵人之礼待之”变成了“以贵嫔之礼待之”,算是了结了多年的情分。
于是,就这样,在那个夜色渐浓的夜晚,祈鸳由一顶小轿抬出了未央宫,就像是一只蚂蚁从这个窝迁徙到了另一个窝,那样卑微,那样无声无息。
祈鸳坐于轿中,一路阖眼念佛,并不理会一路上宫人的流言碎语,轿辇行至宫门不远处,那些声音也渐渐淡了少了,就连鸟叫也是一声没一声的。如此的安静之中,莫有灵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皇后娘娘有令,严查陈氏行装,别让她夹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出去!”
一声令下,轿子应声而止,祈鸳沉默下轿,迎面而来的却是昤安那独有的清冷音调:“妤妃娘娘,皇后娘娘的懿旨,咱们做奴婢的违背不得,您暂时这边清吧,让太监们好好搜查搜查。”
祈鸳不料昤安会亲自来送行,一时热泪盈眶,也只有强忍着不敢做声,随昤安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只留莫有灵一行人在身后进行着那莫须有的检查。
昤安一身宫女的装扮,领着祈鸳遥遥站着,此刻夜色模糊,昤安又装扮妥当,定不会有人认出,此时她们离轿子甚远,压低了声音说话也不会有任何人听见,如此妥帖安排,除了昤安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想到。祈鸳心里温暖,感动非常,几乎立刻就要行下礼来:“不想娘娘竟亲自前来相送,臣妾实在汗颜。”
昤安忙一把扶住,嘴里笑道:“此刻我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宫女,你可拜不得我,可别被旁人看出了破绽才是。”
祈鸳深慨:“若非娘娘庇佑,只怕祈鸳只能母子俱损,如今还要劳动娘娘冒险相送,这让祈鸳如何担得起?”
昤安握住祈鸳的手,温言道:“如今风声鹤唳,即使设法将你禁足在维春殿里也不见得安全。如今我也把实话告诉你,陛下和我身边,有司徒启秘密安排的棋子,我们不知那是谁,于是只有事事小心,只有你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最最安全的所在,”她万分感慨,“祈鸳,宫外不比宫里事事有人照顾,完事都要自己周全,也要对陌生之人多留心眼。不过不用怕,缘来寺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刁难你,你只管好好照顾腹中胎儿,按时吃下林颂开给你的药丸,千万不要再优思过度。”
祈鸳点头:“娘娘如此为我,我自然不会辜负娘娘一番用心,”她轻抚腹部,满含希冀,“这是我与陛下精血相结的孩子,即使舍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护他周全。”
昤安看着祈鸳,她天生一张烟气一样的脸,美是美,可是却过于平淡哀婉,平淡到只需片刻就可以忘记这张脸的模样。只是,这张容易被遗忘的脸上,却有昤安从未见过的深情,刻在祈鸳的每一寸肌理之中,仿佛那是浑然天成的一般,总是轻易勾起昤安的敬慕与不忍。
她在一片模糊的夜色里哀哀道:“陛下不能来送你,往后我也不可能轻易出宫,你万事小心。陛下虽不能来,可他心里是挂念你的,我想,你定是明白他的。”
提到王珩,祈鸳的脸总会浮出异样的光来,衬得整个人婉婉如水,饶是美貌光艳如昤安,也艳羡此刻的祈鸳。祈鸳微红了脸,轻轻道:“是的,我明白他,只愿陛下万事顺遂,妾亦无所畏惧,日日静心礼佛,只求神佛庇佑我腹中的孩儿。”
昤安注目于祈鸳的小腹,想象着里面将是如何粉红可爱的一个孩子,再想到自己,不免又戚戚起来,这种戚戚只在一瞬,随即消散。此时,莫有灵已经急急跑来,悄声对昤安道:“娘娘,时候到了,再不出宫门该有人起疑了。”
昤安轻拍祈鸳的手,郑重道:“前路忐忑,你一定珍重。”
祈鸳含泪:“人心险恶,防不胜防,无论身在何处,望娘娘保重自身。”
那一天,昤安远远看着祈鸳登轿而出,然后,夜色漫漫晕染了整个未央宫,只留下屋檐硕大而弯曲的背影,掩去了那一顶寒酸的小轿。她每每回忆起来,却总是记不清当时祈鸳的脸,只记得她那温柔却深情的目光,那样哀婉,那样动人,仿佛这样的目光就这样静静地,看破了它的主人一生的情缘和宿命。
“娘娘,天黑了,回罢。”莫有灵低低道。
“小莫,你说,我做的对么?”昤安轻声细语,言语里是极少见的踌躇和疲惫。
莫有灵叹息:“娘娘一心为了陛下,哪里错了呢?”
“是么?”她慢慢捂住自己的心跳,那里是那么急、那么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