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含身后的第一个太监低头领命,之后便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长的鞭子,也不管絮含身上长的是活生生的皮肉,扬手便是重重一下。沉重洪亮的声音掺杂在呜呜咽咽的劲风当中,变得更加凌厉可怖起来。
絮含吃痛,身子不觉地便开始前倾,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水盆就又密密地地下水来,她刚直起腰,身上就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魏寒漪在一旁看着,清秀的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几番斟酌之下终究还是跪下哀求道:“皇后娘娘请开恩,贤妃素来身子骨不好,这寒冬腊月的,又是在风口上,要是跪出了病来可怎么好?娘娘若要罚,也请进了室内再说罢。”
兰因只是厉色道:“魏昭仪,今日的事本与你无关,你若再说下去,本宫可有的是水盆,不介意让你的手上再顶一个。”
寒漪闻言一愣,面上隐有难色,却最终只是抿着唇跪在当地,一言不发。
冷风萧瑟之下,絮含的身子已经是凉透了,就连嘴唇的颜色也开始发青,可她尤自坚持着,死死咬住牙齿不肯松口。铜盆里的水已经倾倒出来了小半,絮含的身上也又挨了好几下鞭子,血红的伤痕暴露在莹白的雪地之中,看着格外惨烈刺目。
此时众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唯有抱着暖炉披着白狐大氅的兰因依旧气定神闲,她笑语盈盈地看向絮含,依旧是戏谑:“很好!好得很,今日有了你贤妃做例子,本宫便看这宫里还有谁敢像你一样不敬本宫,还有谁敢像你一样去狐媚圣上!”
絮含的一双手臂已经僵在了那里,她微微轻闭双目,似是累极了一般:“娘娘,臣妾已经反复申述过了,臣妾用的丝绢从来都是鸾鸟的,今日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凤凰,而且两张丝绢的颜色和形制都很像,臣妾便也没有留神注意,臣妾自知自己无意间做了错事,可臣妾绝不是有意要冒犯皇后,也没有去勾引过圣上。”
昤安见絮含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便更加不忍起来,她侧过身来对兰因福了福道:“娘娘,鸾鸟和凤凰本就很像,如若颜色和形制都一样的话,那的确是容易看走眼的,此事或许是贤妃身边的宫女一时之间拿错了丝绢的原故,纵然贤妃自己也有失察粗心之过,可在这冷风中负重跪了半个时辰了,整个人也都没了力气,也算得了教训。还请您大人大量,此番便宽恕她罢。”
兰因碍着昤安曾经的名声和身份,不敢对她疾言厉色,可却还是冷笑道:“你们都说她是无心之失,可本宫偏偏觉得她是蓄意冒犯。寻常妃嫔的宫室里都不可能有凤凰图样的东西,怎么她那儿便有了?不是她自己偷偷绣出来的,难不成还是本宫派人塞到她那儿去的吗?即便她今儿不是有意带出来的,可她冒犯本宫的心肠却是昭然若揭,今日不严厉地罚过,来日她只会更加地目无尊上。至于怀后说的没力气嘛......”她不屑地一笑,眉眼之间的轻蔑和讽刺更加浓重,“想必怀后还不清楚,这贤妃曾经可是军营里的娼妓,既要供人花天酒地还要把男人伺候欢喜了,她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那浑身的力气!所以怀后不用替她担心,本宫看她可有劲儿得很!”
这话说得委实太过露骨和难听,即使是昤安身后的毓书也忍不住垂目叹起了气。
絮含本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可乍闻“娼妓”两个字从兰因口中冒出来,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了兰因一眼,满眼都是隐忍和惊痛,那神色极其幽微和沉痛,刺痛了昤安和寒漪,自然也刺得兰因有些失了理智:“贤妃!你竟敢瞪本宫?”她勃然大怒,乍然间从椅子上立起身来,身上的暖炉囫囵个摔在地上,里面的碳灰溜溜地滚出来,污了一大片纯白的雪地,“方嬷嬷,你给我过去,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方嬷嬷立马领命过去,直愣愣站在絮含面前,正要扬手开打之际,兰因却骤然叫停:“等等!”
众人只以为兰因改了主意,心里的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却又看见兰因把自己手上的红宝珍珠鎏金护甲摘下来,一手扔给方嬷嬷道:“带上这个打!”
昤安惊怒,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皇后娘娘,贤妃是圣上的妃嫔,这护甲或许会伤了她的脸,这叫她今后怎么面圣啊。”
寒漪也跪着叩首道:“是啊,若是贤妃脸上留了疤,那这件事儿就是想瞒着圣上也瞒不住了,还请皇后娘娘饶恕贤妃罢!”
“本宫从来就没想过要瞒着圣上,”兰因怒目逼视着絮含,又对方嬷嬷冷声道,“还不动手?难道要本宫亲自来吗?”
方嬷嬷被兰因此刻的神情吓到,自是不敢拖延,带上护甲便往絮含脸上狠狠扇去,絮含痛苦地别过头去,手上的力气也终于耗尽,整个水盆摇摇晃晃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絮含的手扎在刺骨的雪地中,左边脸颊上的痛楚还未完全传开,右边脸颊上又重重挨了一下,尖利的护甲划开她的脸,马上就有鲜红的血水滴滴涌出,砸在惨白的雪地上。
魏寒漪不忍再看,闭眼将头横了过去。昤安立在一边,只觉得有股沉闷的气压在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燃烧着她胸腔里的血,烧得她整个人都要爆裂开来,她看着絮含已经滴下血的伤口和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再看看丝毫没有停止之意的兰因,只觉得再这样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