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把芈陆说愣住了。
好一会儿,芈陆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和斛律婉有关?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可能也参与了那件事?”
“不是的。”斛律偃察觉到了芈陆的紧张,拇指轻抚芈陆的手背,他慢吞吞地说,“我是怀疑我那半颗心脏在斛律婉的身体里。”
“斛律婉?”芈陆惊道,“为何是斛律婉?怎么是斛律婉?不应该是她啊!”
就算原书的剧情发生改变,本该被斛律幸拿走的心脏被另外的人拿走了,可那个人也不该是斛律婉啊!
斛律婉不是斛律偃的亲娘吗?
斛律婉怎么会对自己曾经豁出性命生下来的孩子做出如此残忍又可怕的事?
除非斛律婉并非自愿。
可倘若此事为真,那么无论斛律婉是否自愿,都不重要了,因为斛律婉已经对斛律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斛律婉……
为什么是她?
难道这就是原书对他们的恶意吗?不仅要害他的性命,还要一次次地把斛律偃推入深渊?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的手在发抖。
他看不见自己的惨白脸色,只能觉得一阵阵名为惊慌和恐惧的情绪从心底深处蔓延而上,如同一双双冰冷细长的手,死死地揪住了他的心脏。
他头一次如此难受。
他明明清楚地察觉到了某种危机,并且那个危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宛若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种无能为力深深地镶嵌进了他的内心。
“没事的。”斛律偃将他搂入怀中,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只是我的猜想罢了,不一定为真,我们还是得过去看看,眼见为实。”
芈陆攥紧斛律偃胸前的衣衫。
半晌,他问斛律偃:“你打算何时出发?”
“现在。”斛律偃把手覆上芈陆的手背,口吻里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强硬,“你和我一起去。”
芈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外面的天色逐渐从灰白过渡到暗蓝,待他们上马车时,宅门前的两个灯笼已经亮了起来,散发着幽暗的黄光,在初冬的冷风中摇摇晃晃。
鄂城县的夜晚远不及白天那么热闹,才刚刚入夜,街道上就不见了摊贩和路人的身影,只有一些铺子还亮着火光,但也离关门不远了。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摇摇晃晃。
想到即将见到斛律偃的亲生母亲,芈陆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还没整理完,他的手就被斛律偃牵住。
斛律偃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搓了搓,又低头哈了口气:“你的手好凉。”
芈陆笑了笑:“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
“马上就要见到你娘了。”芈陆说,“若非情况特殊,我实在不该空手见她。”
“她应该不会在乎这些。”斛律偃像是被芈陆的笑容感染,嘴角一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凑近亲了亲芈陆的脸颊,才道,“都是些多余累赘的礼节罢了,我觉得她只看到你的人就会很高兴了。”
芈陆摸了摸斛律偃的脸颊,许久,他轻叹一声:“希望如此吧。”
马车停下时,夜已深了。
芈陆被斛律偃牵着下了马车,抬头看见两扇厚重的木门在浓稠的夜色中安安静静地立着,被周尚等人推开,发出吱呀的沉闷声响。
奇怪的是,推开木门后,门外竟然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守夜人都未曾出现。
不过芈陆刚跟着斛律偃踏进去,就感受到一阵夜风拂过,夹杂着极为浓郁的血腥气味。
那股血腥气味几乎是在瞬间扑了芈陆满脸。
芈陆喉头滚动,险些当场呕吐出来。
突然,一只手拿着帕子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帕子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是荷花香。
以往每年荷花盛开时,他在屋里都能闻到那股熟悉且浸人心脾的香味。
手帕上的荷花香着实不浓,却仿佛渗透进了芈陆的心窝里,一下子把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扫去了大半。
芈陆伸手按住帕子,随后对斛律偃说:“我没事。”
斛律偃低头用嘴唇碰了碰芈陆的脸颊,呼出的热气全部落在芈陆的脸颊上。
芈陆痒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但反应过来后,他又将脸颊朝斛律偃的方向探了探。
斛律偃被他的小动作逗得轻笑一声,索性直接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他们比我们先到,所以这里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只是还有一些异味没来得及处理,你暂且忍忍,我们接到斛律婉就走。”
随着话音的落下,芈陆的手再次被斛律偃牵住。
芈陆看了眼自己和斛律偃十指相扣的手,点头嗯了一声。
宅子里也是一片寂静,还能清楚听见夜风拍打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实在有些骇人。
他们一路往前,却未曾瞧见一盏照明的灯笼,整个宅子犹如匍匐在黑夜里的巨大凶兽,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