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虽然很是受了一场惊吓,到底是总兵的夫人,听了有人来拜,当即收敛了面上神色,叫丫鬟们将两个姑娘带到内舱去,自己端整了衣襟:“请进来。”
内外舱只隔一道软帘,绮年扒着软帘的边儿看出去,只见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躬身进了船舱,向林夫人行了个礼。后面一人年纪约在二十七八,肤色黝黑,行礼之后便往一边坐了并不说话。前头那个比他年轻多了,眉宇之间却也是英气十足,向林夫人行礼之后便道:“小侄等在此捉拿歹人,不想竟被他惊了夫人,实在是晚辈的过错。”
这两人虽是便服,但林夫人自家丈夫是带兵的,看一眼便知道,两人外袍下面都穿着软甲的,又加上连翘说岸上有官兵,林夫人自是不敢怠慢,欠了欠身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这自称小侄,说不得还是有点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在里头呢。
年轻人亦欠身道:“小侄赵燕和,是昀郡王府次子。母亲与夫人,应是出了五服的表姊妹。夫人在京中时,小侄还曾在东阳侯四十大寿上见过夫人,不过亦是六年前之事了。”
昀郡王府!
虽然成都离京城千里万里,绮年也不是什么消息灵通的人,但是那些特别的高官显爵之家,她还是知道的。
本朝如今没有亲王。开国时本来有两位的,结果没过三代,就一起因着谋反的罪名被夺爵了,且事情闹得很大。当然这罪名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还留下了一位郡王。据说是在那场谋反风波中为皇上很出过力的,皇上特赐其号为昀,并赐宅第良田金帛等物。郡王府之大,乃京城众府邸之首,正经的皇室血脉!
而眼前这年轻男子,居然是现任昀郡王的次子?赵是国姓,这是活生生的高干啊!绮年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呢,忍不住就着帘子缝里看了又看,却发现这位赵燕和腰后悬了一把小弓,黝黑的铁胎色,很不起眼,跟她两次所见的短矢一个颜色。原来两次的箭都是他射的吗?这到底是多大的事,竟然让这位郡王的儿子在成都滞留数月之久?
林夫人已经恍然大悟:“不错,不错,当初是见过的,那时候你才十五岁,我记得东阳老侯爷让子侄们射箭为戏,正是你拔了头筹,赢走了老侯爷的一块蟠桃玉佩!”
赵燕和微微一笑:“夫人真好记性。”
林夫人越发和悦,望一眼赵燕和身后的男子:“这位是——”
赵燕和轻声道:“此位姓周,是京卫指挥使司镇抚。”
京卫指挥使司镇抚说起来只是个从五品,而林夫人跟着正二品的总兵丈夫,身上也有诰命,比之这周姓男子只高不低。然而京卫指挥使司却是天子麾下近卫,管的是镇守宫闱、拱卫京师的重事,更颇有些人是天子心腹,明着有这官职,私下里却是天子暗卫,这是近臣,自不能以官职待之。
这些事,林夫人跟着丈夫在官场中十余年,岂会不知,更不会因此人位低而轻视,忙叫丫鬟奉茶,又道:“既是亲戚,让姑娘出来与表兄行礼。”
林悦然年纪也还小,又在旅途之中,还用不着过分的避嫌,当下走出去,向赵燕和行了一礼,叫声表兄,又向周镇抚也行了个礼,退到林夫人身后站着。
赵燕和便解下腰里一个白玉绦环来:“途中仓促,送表妹玩的,莫嫌轻薄。”虽说是玩艺,但那绦环玉质温润,做工精巧,虽然不是无瑕白玉,但几缕青色如同春水,也是价值不菲。
周镇抚瞧了一瞧,笑道:“方才那歹人惊着的,可是林小-姐?”
那自然不是,衣裳都对不起景来。明明在岸上看见被挟持的少女穿着蜜合色小袄,浅碧裙子,哪里是林悦然的银红衣裙呢?
林夫人并不在意,只道:“那却是我昔年好友的女儿,因要上京,与我同船。她身上带着孝,方才不好出来与周大人见礼。”又叫连翘,“请周姑娘出来。”随即想起,笑了笑道,“倒是与周大人同了姓,莫怪。”
周镇抚无所谓地笑笑:“不知是夫人的哪位好友?”
“是已故吴大学士的嫡长女。”
周镇抚略想了想:“可是现礼部左侍郎吴大人的妹妹?”
“正是。”林夫人说到这里又有些伤怀,“只是年前已去了……”
绮年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被挟持,搞得又脏又皱,听见还要出去见人,只好赶着换了一身衣服,把头发又简单梳了梳才出内舱。林夫人拉了她手介绍,她也只好行了两个礼:“赵公子,周大人。方才多谢两位相救。”
赵燕和仔细看了她几眼,方才起身回礼:“让歹人惊扰了姑娘,还请恕罪。”
周镇抚一边看着,忽然笑了一声道:“良臣,这位周姑娘,倒像是在西山寺见过的。”
此人长得倒也端正,就是眉眼间看起来没个正形,跟赵燕和的挺拔俊秀一比,越发显得有些痞气,引得林悦然不停地偷偷皱眉。绮年心里也有点恨他。没出闺阁的姑娘家,被一个男人说什么在哪里见过,可不是个好名声。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好再行个礼:“西山寺为先妣上香之时亦曾得赵公子相救,尚未谢过。”
赵燕和笑了一笑:“怪道看着姑娘面善,原来如此。说来两次都是我等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