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瞧着花容月貌的白露,询问地看了绮年一眼。绮年抿嘴一笑:“世子使出来的人都是好的。”
白露刚刚跨出门外,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时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但毕竟是不同于从前了,只微微有些怅然便又提起了精神,到外头去忙活了。
郡王府的满月宴,京城中勋贵官宦人家里平素有些交情的都到了,连绮年都没想着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品姐儿包在大红的襁褓里抱出去却也不怯生,只管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地看,惹得席上众人都笑起来。永安侯夫人抱在手里看了看,笑道:“像娘多些,将来长大了少不得也是个美人胚子,这精神劲儿真招人爱,恭喜王妃了。”
秦王妃在外人面前总是能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今天一直满面春风,听了永安侯夫人的话便笑道:“可是说呢,王爷喜欢得很,每日都要去看看才放心。”
郑瑾今日自然也跟着苏太太过来了。如今苏锐升了翰林院侍讲,上个月还在皇上面前奏对了一次,颇得赞赏。侍讲是正六品的官职,也算是个坎儿,过了正六品,一般熬个资历也能到正四品的,何况苏锐是状元出身,又有恒山伯府这个岳家,前途自然更为光明。郑瑾又是头胎便一举得男,如今在婆家持家理事,说一不二,正是风光的时候。绮年再怎么是郡王府的世子妃,到底这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这样的大张旗鼓办满月,实在教她心中有些泛酸,便接着秦王妃的话笑道:“可是呢,郡王爷是最慈爱的,这亏得是个孙女,若是孙子,还不知郡王爷要怎么欢喜呢。”
这话说出来,赵燕妤先就笑了一声。今日娘家给侄女摆满月宴,她既是小姑,又是英国公府的长媳,自然也要回来。说起来她成亲也一年了,阮麒房里除了原来那两个丫鬟之外并不亲近别的人,对她也算尊重,可是这肚子也没什么动静,虽然别人不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其实是着急的,如今看了绮年的孩子,心里岂能没有酸劲儿?听见郑瑾讽刺,忍不住就笑了一声。
阮夫人冷眼瞧了她一眼,心里暗骂蠢货。不管怎么说,绮年也是她名义上的嫂子,是她的娘家人。虽然赵燕妤已经出嫁,但在这样的场合反过来踩自己的娘家嫂子,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没见秦王妃是怎么做的么?这样一个圆滑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不过,阮夫人并不打算开口提醒赵燕妤。儿媳蠢点也有好处的,儿子又不是她生的,将来也不指望着他们真心孝敬,只要别盘算她就好了。想到这里,阮夫人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身边的乔连波,本来还指望着娶个娘家的外甥女儿跟自己同心同德找找赵燕妤的麻烦呢,结果——娶进个泪包来。打不得骂不得,话稍稍重些就眼泪汪汪的,偏偏还有自己的亲娘在吴家盯着,时不时地就要敲打敲打自己。阮夫人真是腻歪透了!
许茂云今天也跟着韩夫人来了,听见郑瑾这话,又听见赵燕妤一声笑,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暗暗地替绮年抱不平,脸上却笑嘻嘻地道:“阮少夫人笑什么?是觉得苏少奶奶这话说得不妥么?也是,我常听人说先花后果,强于孤零零的一枚果子挂梢头呢。”
郑瑾脸色就微微一沉,许茂云这是在说她只生了一个儿子就再没动静了。算算儿子生下来也一年了,她也想再生一个,只是不成。郑瑾可不是吃亏的人,冷笑一声就道:“便是一枚果子挂梢头,也强似不开花不结果的!”许茂云也是至今都没动静的。
绮年凑在永安侯夫人身边逗着品姐儿,漫不经心地道:“这可说不准,有人先苦后甜,有人先甜后苦,谁料得到呢?就说园子里那几棵梅花罢,打我嫁进来就没见动静,还当是枯死了的,谁知道今年冬天忽然就开了花,还结了果子呢。”手指向桌上点点,“今天桌上这酒酿梅子,就是那树上结的,只是我手艺平平,腌出来的味儿不知怎样。”
桌上确实有几碟酿梅子,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郡王府梅树结出来的果子?只是这时候难道还有人会问么?郑瑾暗地里咬着牙,正想找句话出来回过去,就听小丫鬟们在门口报:“世子过来了。”
赵燕恒进了门,先向一众夫人行了礼,秦王妃含笑道:“怎么到后头来了?世子妃好端端跟我们一起呢,不必担心。”
众人都笑起来。赵燕恒也笑道:“过来把姐儿抱过去让人看看。”坦然自若地看了绮年一眼,“也是怕她累了,顺便看一眼。”
众人笑得更大声,只是有些人是真心好笑,有些人却是带着酸味的。绮年脸上微微一红,站起来将品姐儿抱给赵燕恒,赵燕恒将孩子抱了过去,还含笑小声补了一句:“若累了早些回去歇着。”说是小声,其实恰好让旁边的人能听得到,又特地向李氏欠欠身,“舅母替我盯着她些。”
李氏满脸笑容,满口答应,赵燕恒方才出去了,顿时屋里人少不得又把绮年打趣一番。
郑瑾心里仿佛灌了一坛子醋下去,酸气逼人。她是生了儿子,在苏家如今说一不二,可是苏锐歇在她房里的时候反而少了。每日若来也是来看看儿子,之后多半就去了书房,问起来就说是升了侍讲之后更要认真读书以防着圣上垂询之类的话。
郑瑾并不是个呆子,自然感觉到了丈夫的疏远,也知道丈夫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