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筠气尚未消,冷声道:“金尊玉贵的日子过着,就该好歹做个人样,你若真是扶不起……”他顿了顿,道,“有的是你兄弟等着!” 游卫南低头退后,姿态恭敬,游筠向外走,忽然站住了。 他脑海中掠过先前在近芳阁发生的一幕幕。 进门,游卫瑄的怒气,忽然砸出的碗,满地的碎片,低着头的主仆…… 他忽然道:“去,派人去近芳阁大小姐那,看看那青瓷碎片还在不在?” 跟在他身后的随从诧异地道:“都司,碎片当时就给施典仪的小厮给兜走了啊。” “一点都没剩?” “一点都没剩。” 游筠不说话了,眉头深深皱起。 游卫南在他身后轻声道:“父亲,您在想什么?” 游筠道:“那小厮为什么要把碎片都兜走?” 游卫南道:“不过是帮典仪收拾衣物罢了,自然顺手要收走,难道留在地上让您去踩吗?” 是这个道理,游筠却依旧皱眉,游卫南若有所悟,轻声道:“您是说……” 游筠喃喃地道:“皇太女传闻里有复原之术……” 游卫南愕然道:“皇太女怎么会执此贱役!” 游筠道:“你也算见过皇太女了,其人如何?” 游卫南的脸眼看便亮了起来:“那日四宜园内谈大人寿宴,其实我没看清楚皇太女,她假托宣慰司照磨的身份,着实不够瞧,只是远远见此人风姿极好,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倒没想到后来发生那般事体,不过就那一面,倒觉得果然不愧是皇储,便是扮成微末小官,尊贵风骨也无一或缺。” 他下结论:“所以刚才那小厮那么猥琐,怎么可能是皇太女?” 游筠不言,自顾自往前走,却是往典仪所方向,进了门之后正看见施典仪忙得不可开交,游筠悄然站在施典仪身后,冷不丁道:“青瓷碗呢?” 施典仪愕然回头,“大人!”行礼后站起身,怔怔道,“什么青瓷碗?” 他身后小厮笑道:“都司大人是说先前那个砸碎的青瓷吗?小的已经扔进粪坑里了。”说着指着一旁茅房。 时人废弃之物都扔茅房,会有专人前来收取粪秽运往城外。 游筠和游卫南都看了一眼那小厮,衣着形貌,看起来和先前那位差不多。 本来先前也没注意到这小厮。 再看施典仪神情,茫然诧异,并无不安,也看不出什么。 游筠笑呵呵挥挥手,“你忙,你忙。”从袖子里摸出蜜饯,一边吃一边走了。 游卫南也拱手而去,他坦然露着脸上的巴掌印,面带微笑。 施典仪目光扫过他的脸,有一瞬间欲言又止,深深躬身相送。 游卫南转身,笑意便淡了许多,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他抬起手,想摸摸脸,最终却放下了。 身后,施典仪凝视着他的背影,无声地摇了摇头。 夜晚的昆州散去了白日的焦热,风里携着几分凉意,铁慈在街道上漫步,身后跟着何姑。 阿七一旦被发现,身上的粥汤会牵连何姑,所以铁慈帮何姑也逃了出来。 何姑跟在她身后,还在回味方才那天旋地转转眼千里的感觉,第一回她吓得要死,第二回她就觉得非常刺激了,此时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道:“十八少爷,您这是什么功夫?您这功夫一使出来,谁也追不上你,那为什么不把大小姐带出来呢?如果咱们找到少爷,您这么一使,呼地一声,大少爷也脱困啦。” 铁慈笑着摇摇头。 容溥再三告诫,她的诸多能力中,瞬移最有用,但对她的伤害最大,每用一次,都有可能是对经脉的逆行冲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一颗炸弹,所以她能不用就不用。 游卫瑄身为女世子,有她自己的责任,不是拎了就走就行的。 想到容溥,就想起前阵子在船上曾收到他的信,今年春跃鲤书院重新开院,容溥打出了“和太女同院”的旗号,并把书院里她曾经去过的地方搞成了参观景点,比如什么“舞雩池浮墨就义地”、“藏书楼流黄失踪处”、“留香湖情人道吊床”、“讲学堂三甲成神处”、“练武场比箭处”……还都画了画,印刷成精美的小册子,四处散发,其中还有浮黄和流墨的遗容画卷,以及专门找朱彝给两位爱宠写的挽词。 也不知道朱彝写的时候有没有骂人。 容溥甚至编出了一个什么“戊舍五怪”,五怪是指铁慈、他、丹野、杨一休、田武。说着五人当初都住戊舍,如何情同兄弟,如何出生入死,如何同权臣争斗,如何在永平并肩,又如何在西戎帮助丹野夺权,这些事迹里,有青春年少,有风骨热血,有杀戮血腥,也有死生信重,甚至还有女扮男装同舍同寝闹出来的各种笑话……又是一阵的风靡书院,人人仰慕。 铁慈对此呵呵一笑,茶茶又玩小心机,先别说他和丹野入住戊舍是后来的事,戊舍里的原住民可不是这几个人,戊舍里还有一个人,他也是说抹就抹了。 据说朝中对他的这等行为非议不小,甚至有御史骂这是弄臣所为,那位御史出身于另一座著名书院,容溥这样搞,对其余书院冲击很大,学生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