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下课后，北栀坐在座位上看窗外的雨，林郴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到她面前。
北栀转过头来，目光从他手中的巧克力落到他的手上，然后一路攀爬到他的脸上。
她发现今天的林郴，好像有点不一样。至于是哪里不一样，北栀却说不上来。
但这一点不一样足够吸引着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北栀眯起眼睛，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来。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聚精会神地观察过别人了，北栀记得上一次这么看人还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小姑姑躺在院子里那棵柚子树下的老藤椅上午睡，她就赤着脚站在老藤椅旁边的小竹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数小姑姑脸上的小痘痘。
其实姑姑的痘痘并不多，只是当时她还没学过算术，只会按爷爷教的从一数到十，结果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数清楚。
直到最后盯得太久头有些晕了，她才特别无奈地告诉小姑姑说：“小姑姑，你脸上的痘痘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也数不清。”
这句话在后来一段时间里，成了小姑姑挥之不去的噩梦，直到她痘痘好了。
不过眼前这个从幼儿园开始就莫名其妙和她做同桌的男孩的脸上倒是没有痘痘。就像当初他们俩被老师安排坐在一起，北栀第一次看见他的那样，林郴长得十分清秀，白皙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今天的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戴着红领巾，看上去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哦，不对。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他今天的耳朵红红的。
脸好像也红红的……
林郴看北栀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由就有些别扭。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但他觉得被她这样认真注视也不是一件坏事。
甚至，他心里还有一点点开心。
那种隐秘的开心，就像是春风拂过田野，吹绽了无数含苞带怯的花朵。
他仿佛听见了那些花开的声音，轻微地，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可同时，他也敏锐觉察到了自己心里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就像是天边的火烧云突然间就烧到了心原上，他的脸上余热未消，又涌起了一阵新的燥热。
她的目光，就像一只偶然停留在他这片草叶上的红蜻蜓，挠得他心里有点发痒。
害羞和别扭让林郴忍不住地想要开口询问，可是他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惊走这份目光，就像是夏日的傍晚，晚风拂过，蜻蜓振翅离去一样。
认真看了一眼，北栀终于得出了结论。
她指着林郴的脸和耳朵，十分关切地问：“你发烧了吗？”
林郴愣了愣，懵懵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的脸和耳朵这么红？”
林郴被这话扎中了心事，眼神躲避着瞟向一旁，吞吞吐吐地狡辩：“没，哪里很红……”
北栀没听明白，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哪块地方红，就非常热心地指着他的脸告诉他：“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很红。”
林郴低着头，脸色红的像是要滴出水来，甚至连手里攥着的那块巧克力都突然热得发烫，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北栀你吃不吃巧克力啊？”他低垂着眼，轻声问道。
北栀有点迟疑。
林郴怕她不接受，有些着急地说：“这个巧克力很好吃的。”
北栀早就注意到了那块巧克力，几乎是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是超市货架上特别贵的那种巧克力，还是杏仁牛奶口味的。
她第一次吃到这种巧克力，是在小姑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那时才四岁的她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爬上了阁楼，推开了小姑姑的房门。
昏黄的灯光下，小姑姑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张纸笑得含羞带怯，发现有人推开了门她吓得赶紧把手里的贺卡和床上的巧克力往枕头下藏。
北栀正开口想问小姑姑在干什么，下一刻就看到姑姑打着赤脚从床上飞奔下来，三两步就把门关了，还抱起她丢到了床上。
北栀从衣服和棉被中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了起来，还没有开口，小姑姑捏了捏她的婴儿肥，想了想后从一个心形的盒子里精挑细选了一块巧克力出来，拆开包装，递给她。
那是她第一次吃巧克力，吃的就是杏仁牛奶味的。
在小姑姑的威逼利诱下，她答应不把巧克力的事情说出去，也因此得到了每天都可以在阁楼上和小姑姑偷偷吃一块巧克力的机会。
来省城后，北栀跟着妈妈逛超市的时候也看到过货架上摆着这种巧克力，甚至还有不同口味的。但她当时已经认识字了，也看得懂商品上面标价，所以始终没有开口让妈妈给自己买一块。
在大人反复地说教下，她也算明白了‘花钱容易赚钱难’这个道理，她见过为了两毛钱和菜市场大妈争到面红耳赤的妈妈，所以她不想看见站在收银台前左右为难的妈妈。
但现在，当回忆里香甜的巧克力就递到她的面前时，她却有些犹豫了。
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尤其是特别贵的。
可是，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