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外面正下着大雨,体育老师让他们呆在教室自习,多看看书,说下周周四和周五就要期中考试了。
北栀很早就知道快期中考试了,毕竟苏老师在周一的时候就强调过。她很高兴今天下雨,不用去上体育课。
体育老师姓李,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皮肤黄、鼻子大,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喷了点发胶往后梳成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衬衫牢牢扎进裤子里。
他的脖子上常挂一个明黄色的哨子,上体育课的时候经常吹,集合的时候吹、吵闹的时候吹、宣布解散的时候也吹。
无时无刻,随地响起的尖锐哨音简直要把人耳膜划破。
不吹哨子的时候,体育老师也是会跟他们说话的,但一说话就露出那一口被烟熏了多年的大黄牙。
北栀很早就认识这个老师,这个李老师是爷爷以前在乐平的同事,听说之前也是民办老师,教语文,后来才转了正式编制。
她很难想象李老师教语文时候的样子,因为在她看来,就算是教体育,这个老师来来回回也就只有一套固定的程序。
首先是集合,集合完毕之后就查人数,查完人数后开始跑圈。
学校的泥地操场没有塑胶跑道,只有铺了沙子的泥跑道,还是两百米的,每次都要跑四个圈满八百米才行。
学校也没有什么体育器材,跑完圈之后休整片刻,李老师就让大家在操场上扎马步。
“马步一定要扎标准,不能够松松垮垮的,要像我这样!”
“双脚外开,要和你肩膀宽度相同,然后慢慢蹲下,双脚尖开始转向前,重心下移,逐渐蹲深,双脚要开大一点,中间的缝隙要有两只脚或者三脚宽,双手平摆,手心向下。”
每次李老师示范的时候,大家都会偷偷地笑。李老师的动作标不标准,大家不知道,但他修身的黑色长裤因为下蹲的动作明显绷紧,将臀部的线条勾勒得明显,落在大家眼里,就是一个浑圆的大屁股。
女生们捂着嘴偷笑,男生们嘻嘻哈哈,挑眉交换眼神,对老师的屁股指指点点,按苏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笑得有股尿骚味。
体育课老师看到大家不认真的态度,难免有些生气,板着脸狠吹了一下哨子后,老师让大家左右散开,留出一段间距,按他刚才示范的扎马步。
女生们不愿意像体育老师那样翘起大屁股,觉得很羞耻,动作也做得松松垮垮。可在老师严厉的纠正下,前排的女生们只能规规矩矩扎好。这时后排几个男生心里不安定了,他们看着前面的女孩子的屁股,歪头和旁边的人挑眉示意,笑得不怀好意。
北栀扎在第一排,内心无比庆幸她的背后是女孩子。可但惜君就很倒霉,惜君比他们大一岁,个子也高,排在女生的最后一排,这会正红着脸有些尴尬。
好在后面那几个男生挤眉弄眼没多久,体育老师就大步走了过去。他板着脸站在那里盯着他们,一个个纠正他们的动作,有一点松懈不标准就延长时间。
前面的她们可以趁这个机会稍稍松懈一下了,不必那么标准。可也不能松太过,万一被发现了会被拉出去示众。
十来分钟过去,北栀已经蹲不住了,腿抖得不行,手也酸痛得要死,她脸上基本不出汗,可后背的汗一颗颗滚下来一直没停过。
蹲马步是十分痛苦的,痛苦的时候时间就过得慢。
好不容易咬牙熬到了结束,不只是她很累,大家都东倒西歪,累的够呛。
然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第二天早晨起床发现自己大腿像是被人用榔锤狠狠敲过一遍一样,一动就一阵酸痛。
北栀还以为是自己体质太差,直到坐车到了学校后看到华湘惜君他们上楼梯时那艰难缓慢的样子时,她才明白,大家都一样。
自此之后,哪怕是对体育课再热衷的同学,也实在是怕了扎马步。
所以北栀很庆幸,这周的体育课被泡了汤,坐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写作业实在是太舒服了。
只是教室里门窗紧闭,好像太温暖了,写着写着,眼前的书本上的字就开始串行,一下变大一下缩小,一下清晰一下模糊,浓重的困意席卷上来,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困得连笔下的生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她一头趴倒在了桌子上。
陈悦葵写完作业的时候,北栀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她打开文具盒,把圆珠笔放了进去,无意间侧头一瞥,发现北栀侧趴着,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滑过白皙的皮肤,在下巴处分了叉。
陈悦葵乐不可支,赶紧拍了拍后桌的华湘和彭季,“你们快看,她睡觉流口水还分岔了。”
华湘和彭季身体起身凑上前一看,果然和陈悦葵说的一样,三个人笑得不行。
“要不要叫醒她?”华湘问。
“再让她睡了一会吧。”陈悦葵哭笑不得,掏出纸巾很小心地给北栀擦了擦,“怎么这么大了还像婴儿一样睡觉流口水。”
半梦半醒间北栀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太困了,她的意识一片模糊。
过了不知道多久,北栀睁开疲倦的双眼,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