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众泰车前。
魏渭有点惊喜,难道是心有灵犀?他降下车窗,隔着马路大喊一声:“安迪,我在这儿。”
但安迪却惊恐地看他一眼,慌乱地转身就往回走,一不小心绊倒在地。
魏渭不明所以,赶紧停车,冲出去扶起安迪。
他紧张道:“安迪,你身体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此刻,映入他视线的是一脸冷汗、情绪极端紧绷的安迪,与他平常所见的安迪完全不同。
安迪却是死死盯着魏渭,难道又是幻觉?如此逼真的幻觉?
依稀的记忆中,她妈妈经常与幻觉中的新郎拜天地,难道她也变成这样了?
她不敢说话,不敢行动,唯恐黛山县一条街上那个著名的花癫重现江湖。
悲哀的是,她还什么都没处理,弟弟没有安顿好,遗嘱也还没立下,她难道自此开始疯癫了吗?她惊恐得想尖叫,可是她依然不敢,只眼睁睁看着那个可能是魏渭的人将她扶进车里。
是的,不可能是魏渭,魏渭被她在车库闹了那一出后,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他是多么傲气的人。
越是太巧的事,就越是小概率事件,就越是幻觉。
那么她这是在做什么?安迪看着车内熟悉的环境,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幻觉,她也不敢处理幻觉。她唯有闭上眼睛。
束手就擒,等待理智恢复。
没有谁的生活是轻松的,处于不同位置的人,面对不同的压力。
但谭松廉好像除外。
他是无事神仙,却关心大家最近压力太大,在翻雪园办了一场音疗,算是某种family therapy。
虽是寒冬,但身处高台暖阁之中,博山炉中燃着沉香,地龙烧得热热的,舒适惬意。
庭院中摆着一组铜编钟,是他收藏的战国传世珍品,名为天音海涛,平日里难得一闻;一侧悬挂着编磬,还有铜钵等乐器,后方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宁静悠然的背后,是巨额金钱堆砌的风雅。
演奏者娓娓道来,音疗是靠特定乐器声波的独特共振,声波的振动频率会使大脑进入Alpha波,甚至Theta波的状态,犹如进入梦幻般的意境,结合呼吸和冥想,有助于正念静心,调整身体的能量流动,提高生命力。
关雎尔觉得所谓找回祖先的仪式与天人连接的现代诠释,听起来像神神叨叨忽悠人的民科。
但是听到天音海涛的现场演奏,第一个敲击出来的声音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没有人比她这位外公更会享受。
她还身着谭松廉送的汉服,藕色团花织金锦缎短袄,黄绿色缠枝四季花织金妆花马面裙,如果他没有同时让医生给她做打点滴注射某种营养液的话,关雎尔会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她的双臂怀抱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绝对不给医生下手的机会,满脸怀疑:“这是什么药呀?”
谭松廉耐心解释:“NAD+ IV drip,可以恢复身体机能。”
这是刚开始风靡富豪圈的抗衰抑制手段,对于谭松廉已是长期例行项目,因为他就是ResetDrip公司的投资人之一。
谭松廉玩的东西都挺离谱的,离谱中又透着一丝合理。
关雎尔心中犹豫,抗拒道:“我还小,不用抗衰老吧。”
而谭松廉则像一位觉得孩子没吃饱、追着再喂一碗饭的家长,一定要让她试试。
关雎尔差点夺门而逃,好在贺香年和谭宗明及时出现,阻止了谭松廉欺负小朋友的行为。
贺香年已经忍耐谭松廉很久,脸上露出讽刺的笑:“IV Drip, botox, laser,全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你这么会保养的男人,你这么要脸,怎么找的女朋友比你外孙女年纪还小——有时间搞这些,不如回去给你的小女友辅导功课。”
谭松廉面对夫人的嘲讽,表现得很大度:“我知道叶佩君拿了奥斯卡,你是心里最不舒服的那个,我不同你计较。”
他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包容,反而显得是贺香年在无理取闹。
贺香年与谭松廉的婚礼前,老爷子曾告诫她,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控制的人,你怎么指望他的爱能天长地久,更别提要他掌舵庞大的集团。
此后谭松廉成了一位顶级的富贵闲人。
谭松廉的爱保质期果然只有二十年,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奇迹了。
贺香年见谭松廉这样的态度,心中的火气愈发上来。她在暖阁的角落里看见了高尔夫球包,抽出一根球杆,就往庭院中去。
他风流蕴藉,她就焚琴煮鹤。
关雎尔下意识想拦,手腕处传来一股拉扯之力,拉着她往后撞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大人吵架的战场,离得越远越好,”谭宗明揽着她的肩,往暖阁的另一个出口走去,“神仙打架的余波也是很可怕的。”
这跑路的一连串动作也太熟练了,让她怀疑谭宗明以前是不是没少受他们的毒打。
关雎尔被揽着走出好远,还能听到贺香年在砸天音海涛钟架的声音。
数九寒冬,出了暖阁,寒气就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