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过数月,再踏上这条长安城到江南道的官道,明昭竟有种恍若隔年之感。
去时秋风瑟瑟,来时杨柳依依,而本打算要对镇国殿下敬而远之的自己,正坐在那华丽的镇国公主车驾上。
曼丽的暮光透过鲛纱帘落进车厢内,周遭一切都似是镀上一层轻柔的金色,而眼前镇国公主秾艳瑰丽的容颜竟更盛过三月春光。
若是镇国殿下不知明昭的女子身份,明昭定然谨守君子之礼,即使镇国殿下貌若天仙,也绝不乱看公主一眼。
“不过,”明昭心道:“既然公主已知自己是女儿身,私下里也不必严守男女大防。正应该发挥优势,若能成为公主的闺中密友,岂不方便行事。”
此时镇国殿下正令墨双手持雕花铜镜于其面前,公主从一剔透无暇的小巧白玉盒中,轻轻蘸取些许口脂,点在潋滟的薄唇上。
明昭行至公主身侧,柔声道:“明昭来侍候殿下梳妆。”
镇国公主似是愣了一下,但并未斥责她自作主张,明昭得寸进尺,于公主手中取过口脂,轻嗅,笑道:“新鲜的玫瑰汁子加了花蜜,最是滋润双唇,宫里的口脂果然是珍品。”
明昭一手蘸取深红色的口脂,一手轻抬公主精致白皙的下巴,神色专注地为公主点上绛唇,明昭面上端方持重,心中暗喜,同为女子,奉承公主自然能更亲近贴心一些。
而一旁被心机争宠的明昭挤开的墨双,已是震惊地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他看到了什么?!这个大胆的,大胆的登徒子!他竟敢去摸殿下的脸!
墨双已经不知道是该惊讶素来不喜旁人近身的殿下,竟纵容这人这般冒犯,还是该震惊这琼姿仙貌的状元郎其实是个衣冠禽兽,明明已经有了家室,竟敢觊觎殿下!
墨双端着铜镜缩在一旁,铜镜后仅露出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他等着殿下发怒一声令下,他就能把这个风流子拖出去教他生不如死。
可他只能看到,殿下和这有妇之夫十分柔情蜜意,仿佛他们才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丈夫正怜爱地为妻子点涂口脂。
墨双不禁为自己脑补的画面一阵恶寒。
那边那个风流种正殷勤地讨好自家殿下,明昭含笑道:“不过到了江南,这样的口脂则有些过于甜腻了。烟雨江南,取春海棠并嫩荷汁露调制口脂,最是绮丽秾艳,明昭到时亲手为殿下制一盒口脂膏子,如何?”
慕容焰亦未曾想到,暴露了女子身份的明昭在自己面前,不仅没有如履薄冰,反倒是如鱼得水。
他略一想便明了,毕竟在明昭眼中自己是“镇国公主”,与她同为女子。
虽不太习惯明昭这般温柔殷勤地陪侍在自己身边,但慕容焰不得不承认,这比明昭之前端着那副温文尔雅的伪君子面具,对自己恭谨疏离的样子,令他满意多了。
慕容焰目光划过眼前笑意明媚的明昭,淡淡道:“状元郎不仅会舞文弄墨,调香弄脂竟也如此擅长,看来状元郎身边少不了红袖添香,红颜知己呢。”
墨双在一旁觉得自己牙都快酸倒了,只觉得自家殿下于男女情爱一道上到底是单纯,才会受这样的轻薄儿郎勾引,还为这风流浪子吃些酸醋。
墨双想起,他之前以为殿下瞧上了明昭,还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时,还曾为这俊美郎君鞠了一把同情泪。
现在想来,或许这明昭才是不守夫道,有了未婚妻还勾引殿下,要么是贪图美色,要么是贪图权势。
总归这不是良人啊我的殿下!
明昭自然没有瞧见墨双扭曲的神色,更听不到他心里对自己的痛骂,就算瞧见他怒视自己,明昭也只当他是嫉妒自己更得公主宠信而已,毕竟她可是要成为公主殿下的贴心姐妹的。
即便镇国殿下神色冷淡地同她说话,明昭亦坦然自若,她心道公主应是借着脂粉红颜暗示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警告自己莫要耍花招。
便表衷心道:“若早知有一日明昭能侍奉于殿下身侧,明昭定精研调脂弄粉之道,讨殿下欢心。”
墨双心中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明昭这淫贼太过猖狂,竟敢公然调戏殿下,他从没见过这般荒唐无耻之徒,能在公主吃醋他的风流情史时,说出这种露骨无耻之言:“若知道将来能伺候殿下,明昭便更应精进床上功夫,好让殿下快乐。”
墨双忍住把这无耻淫贼扔出去的冲动,暗暗去瞧殿下的神色,竟发现自家单纯的殿下似乎完全没听出明昭的下流之意,还对明昭的阿谀奉承十分受用。
他瞧着眼前郎情妾意的美好一幕,惊觉自己仿佛担心自家黄花大鬼女被浪荡子骗去清白的老母亲,不免吓出一身冷汗。
墨双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暗道:“幸好殿下是男儿身,若真被这淫贼骗上锦榻,吃亏的也不一定是自家殿下。”
墨双想到明昭到时或许会惊吓到再不敢负心薄幸,风流多情,忍不住先幸灾乐祸起来。
终于在最后一缕残霞隐没于远处墨色群山之时,镇国公主銮驾抵达了青云驿馆,慕容焰意味不明地看着一路殷勤的明昭,道:“明公子对青云驿馆颇为熟悉,便下车为本宫选订院落吧。”
明昭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