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独自登上镇国殿下车架,车厢外面不过是普通的装饰,车厢内却是十分的奢靡。
地板上铺着丝线密织的羊毛毯,窗上挂着十金一尺的月纱,镇国公主靠坐在宽敞的锦榻上,明丽的袍子如流水一般光华隐现,锦榻旁还有一只小几,摆满了稀罕的果品和剔透的葡萄美酒。
虽然明昭知道这里就像妖怪的洞府,等着自己这个细皮嫩肉的唐僧上钩,但还是惊叹于眼前的纸醉金迷、美人绝色。
直到听到一声轻笑,明昭才发觉自己痴痴盯着公主看了许久,不免羞赫,虽然公主知道自己是女子,这般亦太过失礼了。
“状元郎,何时知道的?”
明昭在遇到金姐姐母女时,便觉得巧了,为了留下她们,就向墨双暗示自己已经知道镇国殿下江南之行的真正目的,现在被公主询问,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长生殿之时便知。”
“殿下令臣详查户部记录在案的江浙两省近十年的人口,年产粮食总量,地方征税收入,并详细列出各项名目,”明昭明眸湛湛,侃然而谈。
“在江浙地方征税收入中,最高的三项是青苗税,商贾税,冶铁税,而盐课税排在第四位。
江浙鱼米之乡,贸易发达,青苗税与商贾税排在前位倒是正常,但江浙坐拥十三处大型盐场,二十处小型盐场,盐课税倒排在冶铁之后,这便不合常理。”
慕容焰以手支颐,虽红唇微勾,但吐出的却是冷语,“朝中账目不对之处恐怕千千万万,本宫可没时间一一纠正。”
“自然,税收账目的些许错误自然不能惊动殿下大驾,明昭不过是偶然想起,皇后娘娘的叔父陈修远似乎任江浙两省总督,而浙江巡盐御史陈酉可不正是陈修远之子。”
明昭抬眸瞧了瞧镇国殿下,见殿下依然是悠然听戏的模样,继续道:“殿下素来心善,预见太子外戚有弄权贪污之嫌,自然要帮太子清查一番,这也是殿下对手足的拳拳爱护之情。”
听闻此言,一旁木头一样的墨独墨双才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眼前这位霁月光风的状元郎。
自明昭迎亲之时高中状元,长安城百姓便无人不知明状元的美名,且不说那日仙姿玉貌的新郎不知令多少女子心碎,单单与其爱妻的奇妙姻缘,便已写进戏文传遍长安,谁不知道明状元是个品貌双全,重情重义的郎君。
可眼前这个一脸恳切奉承殿下心善的是个什么东西,即便是忠心如他们自己,也实在对自家殿下夸赞不出这种话。
可偏偏自家殿下很吃这小子这一套,明昭言辞切切,果然博得美人一笑,慕容焰嗔道:“难怪状元郎是长安女子的梦中情郎,这嘴儿啊,真如抹了蜜一般。”
慕容焰话锋一转,却又提起今日之事,“连在路边都能遇到状元郎的故人。”
明昭说道:“臣和这位廖家的少奶奶,金鲤双,自幼相识。殿下知道,臣是姑苏人氏,与姑苏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相识,廖家是苏州城最大的盐商,市面上的官盐铺子十分之七都是廖家的。”
“本宫听说状元郎出身豪富之家,明家的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所涉布庄、珠宝铺、钱号、镖局种类颇多,可有盐号?”
明昭暗道你都查得一清二楚,还装模作样问我作甚,面上却谦和一笑,道:“我们家素来老实本分,不曾涉足盐号之事。”
“哦?状元郎是说,盐号不是老实本分的事?” 慕容焰似笑非笑。
“明昭不敢妄言,只是江浙产盐,又素有“吴盐胜雪”的美名,可臣知市面上的官盐是远远不够苏州城的百姓用的,不敢欺瞒殿下,我们家所耗食盐,五分官盐,余下五分,便是私盐。”
此言一出,连墨独墨双都面露惊色。
明昭继续道:“贩卖私盐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臣那时见官盐这般稀少,想来盐号之事狼多肉少,没有明家能插足的余地,便没有涉足其中。”
墨独不解问道:“贩卖私盐是大罪,那明家的私盐是从哪里买的?那卖家不怕有人到官府举报?”
明昭闻言一笑,道:“墨独兄切莫说什么“明家的私盐”我们家真是本分人家,况且,那白花花的盐粒子上可没有刻着“官”“私”二字。
所谓的私盐不过是没有记在户部账目上,不会给朝廷纳盐课税的盐,普通百姓可吃不出什么官盐私盐,更何况,所谓的官盐私盐都在同一家盐号同一个柜面上买卖,谁会知道这是私盐呢。”
官盐私盐一起买卖,这倒是出人意料,慕容焰若有所思,明昭见墨独还是茫然,便不再卖关子,缓缓道:“殿下身居庙堂,但心思敏锐,能从户部看似天衣无缝的账目中觉察端倪。
明昭不才,自愧不如,但臣身居姑苏多年,知晓许多账目中不能详知之事。”
一旁墨独墨双此时真是佩服起这位明少爷,各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他竟能说得这般自如,真是位天生的政客。
明昭习惯性恭维之后,还是言之有物:“殿下命明昭在长生殿查看账目,经殿下指点,臣发现,近十五年,江浙每年所纳盐课税约一千万两白银,总数正常,但江浙所产官盐仅五百万斤,仅为十五年之前的一半。”
“盐铁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