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席玉君照常送宋蘅下山,目送她去往启明堂,而后前去往藏经阁,他尚不知雾楹木一事,而宋蘅,也并没有去往启明堂。
那地方也无甚可去的。
就让明笙笙以为她有伤在身不敢露面好了。
宋蘅勾了勾唇,径直去往无人的偏僻场所。
来往弟子暗暗窥伺,心中各种计较,她竟敢孤身走动,莫非不怕旁人下手?
裙角飘扬,她微微闭目,放轻了呼吸,感受着天玄宗各地灵气分布,启明堂那点微薄的灵气纯属浪费时间,要去自然要去大地方,她得先摸清门内,如此也好方便行事。
灵气弥漫,如暗夜明灯,地下更有灵气脉深埋,涌动如龙。
宋蘅定好一个方向,脚下坚定。
启明堂。
明笙笙蹲守多时,却迟迟未见宋蘅,当下便气急败坏:“人呢?”
“小师妹,她定是跑了。”
明笙笙:“懦弱,这般胆小如鼠之人,怎配立于师兄身侧。”
何雨等人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地缩在角落,却仍被明笙笙瞧见,她一手指出:“去找她,把她带来。”
“是。”
何雨心下凛然,暗暗发憷。
那可是杀人的魔修!
他们有苦说不出,便是这点惧意也被飞快敛下,唯恐惊动宋蘅。
长远山。
宋蘅端坐于山巅,无数灵气冲刷,又不断逸散,她黑发如瀑,柔顺垂落,黑衣铺开,如坐莲台,神情平静,双目渺茫。
不像修了邪术的魔修,倒像个宝相庄严的神女。
只可惜,她的心中未有半分悲悯。
咯吱。
身后脚步声细碎。
宋蘅置之不理。
刺啦。
剑尖于地拖行,划出道道刺耳尖锐的割裂声。
这声音愈发近了,直至她的裙边。
宋蘅:“拿开你的脏脚。”
“倘若我不呢?”
他喑哑道。
宋蘅冷笑:“有这踩女子裙角的狭隘心思,却不敢同席玉君比试么?”
“你也无非是仗着他人威势。”
“那也得有势可仗,有人借势那也是我的本事。”宋蘅眉头微挑:“不过你连他的名字也不敢提了吗?”
厉沉云攥紧剑:“有何不敢。”
宋蘅慢悠悠道:“我给你机会,你敢吗?”
“什么机会?”
她语气轻快:“打败席玉君的机会。”
噌——
暴戾的剑气豁然爆发,扑面袭来,几要刺伤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宋蘅:“你可以不信。”
厉沉云横剑于手,死死盯着她:“我不信你。”
噌——
他提剑而来,下手果决,一心要试试她的斤两,去试探她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眼中既是狠绝,又带着些希冀。
他被席玉君压了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要放弃了。
天资啊,正如不可逾越的鸿沟。
“叮——”
灵气化壁,牢牢挡在他面前。
宋蘅一手掐诀,引动山间漂浮的灵气,以灵诀为引,直接调动,横亘于中,她脸上黑纱吹拂,隐隐露出她白皙的下颌。
“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心火不息,若存不堇”[1]
她指尖是生生不息的风,一双瞳孔泛着圈圈殷红,似金流火,如灿金日晖自胸膛处升起,而后流向四肢百骸,迸发的意气似将灵气染红,透着股隐隐的金红。
如云霞围聚,挟着天穹坠落于他眼前,蛮横闯入。
“炎息诀。”
一股悍然灵力兜头冲来,那惊人的热度自他的长剑传入,他由内而外地烧了个赤红,那未绝的余力将他撞出数十里开外,烧穿一片。
宋蘅平复呼吸,放下纤细的手。
身旁如云霞般的灵力缓缓退去,露出朴实无华的一袭黑裙,半点灵力波动也无,真正的像个凡人,似是这地上任意的一粒微尘。
厉沉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他的长剑如烙铁般金红烫手。
像是一刹,又像是过了半辈子。
他短暂地回想了下他的前半生,不断地努力,却不断地被甩下,昔日的天才之名被另一人夺去并碾压,他也再难望其项背。
正如她所说,这也许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他张了张嘴:“我敢。”
手上热度升腾,他的手心早已被灼伤,就连胸膛里剧烈跳动着的心也变得滚烫,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被那灵气所灼,还是被那明亮绚丽的云霞所乘。
纵然伤痕累累,却仍不愿放弃那把已不在他掌握中的烧红的剑。
宋蘅很是满意他这对力量的渴望,她望着那野心十足的如狼般的眼,说:“此法伤己,以心火意念为柴,短暂挣开束缚,借来日之力,倘若未能及时突破,便将立时陨落,你可仍愿修行此法?”
这等玄妙又邪门的功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说白了是拿命换修为,越是深陷便越发折寿,但如果他能势如破竹突破,这反噬便不攻自破。
厉沉云:“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