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历来有两个含义。
但不管是哪个,在方袭予看来都不可饶恕。
对于拥有了夏晚衣全部母爱、方巨侠人脉地位的义弟方应看,朝彻子的观感相当复杂。
她好奇这一刻,对方从她身上想到了什么?
母亲还是雷纯?
但说真的,方袭予并不肖其母。
五官虽有遗传,组合起来却天差地别,不得其真意。
方袭予不喜欢方应看是有缘由的。
前几日日在马行街附近,她偷听了对方是如何温声笑语,哄骗那位刚下山的小师妹。
对方一贯会向高官露出讨人喜欢的笑容,只是他极少让这位三清山来的小师妹看见自己左右逢源的模样。
她还记得这位年轻的小侯爷刚来汴京时,赔笑离了酒宴,在金明池畔吐的稀里哗啦。
方袭予见过,正因为见过,故而在她心中神通侯的形象便少了几分光辉,却又不曾心疼过这个义弟。
她更深知方应看是怎么利用权势教训那些不敬他的人,对这个义弟的印象只就剩虚伪又能忍,贪婪又城府极深。
表面寻欢作乐小侯爷,实际是有桥集团的首领,总是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但本质上无情无义,不择手段。
内里完全是个深黑心肠的聪明烂人嘛。
他对小师妹说,汴京这么多势力,要想相安无事,就必须要有人让他们相互制衡。
在金风细雨楼冒头时,提六分半堂一把。
在六分半堂挑尖时,就要推金风细雨楼上去压六分半堂一头。
末了,竟还露出丝不被世人理解的黯然神伤。
愚蠢的小师妹为何不问问他制衡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对大宋究竟有何好处?
挑起双方的缠斗会让辽人的铁蹄退回雁门关外吗?!
答案当然是有桥集团坐山观虎斗,从中弄权。
就好像丐帮那群人从不思考他们为什么沦落到要饭,却生怕金国打过来影响他们要饭!
杨无邪见她迟迟不说话,似乎是魇在原地,连拽了这姑娘衣袖两下,小声提醒:“哎,侯爷问你话呢。”
方袭予这才如梦初醒,起身时已无异样。
“这位姊姊可否报上名号。”小侯爷的目光七分隐忍,三分深情。
“无名小卒,恐污尊耳。”她说这话时敛了眉目,盈盈一拜,连嗓音夜一并娇了,就是不想让人看出端倪。
“看来姊姊不太喜欢本侯。”方应看苦笑道:“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姊姊,愿请姑娘到府上喝茶赔罪。”
不好!
杨无邪求救的目光望向苏梦枕。
方应看的名声在道上可惨不忍睹,笑脸刑总朱月明、翻云覆雨方应看、“天下第七”、龙八太爷等,全是恶人中的大恶人。
可他短暂忘了方袭予是谁的徒弟。
元十三限的徒弟,连“天下第七”来了都得毕恭毕敬喊声大师姐,你又怎知她不是大恶人呢?
袭予姑娘又在看什么呢?
她盯着方应看腰间悬着的剑,她的注意力从来就不在男子剑眉星目的面容上。
那一柄剑,古鞘厚套,却隐然透漾着血红,一如人体里的血脉一般流动。
剑鞘又隐见血丝,好像鞘内不是剑,而有生命跃动的欢腾的血。
方应看体外的血。
女子看痴了,欲抬手去摸,却被小侯爷一把握住了柔荑。刚握紧,他体内那血液里折腾的噪响终于低微下去了。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这便是血河,方袭予觉得,论来历神枪二字怎么配跟它放在一块。
她欲将这把神兵从方应看的身上剥离。
“姊姊,别心急。你既喜欢这剑,不如去本侯府上慢慢欣赏。”
方应看瞧着确实比方袭予要稚气,前几日他就是用这幅表情笑着引诱无情的小师妹去虹桥买“禁书”,还说什么要多少有多少。
杨无邪见此情景连咳了两声。
袭予姑娘又发呆了。
再者方应看的女人很多,没少去杭州嫣红阁之类的地方喝花酒,大庭广众拉扯,袭予姑娘日后怕是要吃亏。
“苏楼主,你们先回去吧。”试着抽了两次手,都纹丝不动,反而弄疼了自己。
她顶多算金风细雨楼的外援,两方的事不方便搅在一块。
苏梦枕既约了她来,本来再怎么也得保她全须全尾回去。
可方袭予自己发了话,那他就不必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