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满心欢喜,却在红盖头被挑开后看见新郎冷冰瞧着她的眼睛,而他的话语一样无情。
他说:“予儿,既是夫妻,我有一事相求。”
哪里都是红的,喜庆的婚袍后有抹刺眼的白,瓷碗搁置在桌案上,一把匕首在医者手中安稳地躺着。
过去和现在交叠,耳边传来男子柔和中有些难过的话,可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画面怎么也停不下来。
样貌出尘如星月夺目的男子连笑都收了,一刻也不愿再演下去恩爱的戏码,指着醒目洁净的瓷碗,冷漠道:“请夫人放一碗血水,救长公主之女一命。”
“我会保住你的,即便是宋妙灵,也不能再继续伤你分毫。”
匕首锋利的刀尖快速地划破隔开纤细雪白的手腕,浓浓的猩红漫出来灌满洁净的瓷碗,哪里都是红……恍然间她觉得他身上穿着的婚袍也是人血染制的,不然怎么一样难看。
“从今之后,也请夫人一如今日割腕放血救宋小姐一命。”
“从今之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下你。”
两者声音交错重叠,吵得她愤恨也无助,她看不见司清泫,唇边轻松,水光在暖黄烛光下晃动,嘶哑地说:“求你出去。”
心中破了灌满冷风的伤口终于在这时候裂了个彻底,伤痛蹿到喉咙,堵得她话音颤抖。
“司清泫,我欠你一命,我早该在你救我的时候溺死在池水里。”
耳边再没了声音,枕头上氤氲着泪水,少女第一次控制不住地在男子面前哭出来,压抑许多许多的情绪随着泪源源不绝涌出来。
司清泫沉着脸抿了下嘴角,自嘲地扬起一个笑容,眸中翻滚的半是绝望半是坚定,看着她哭久久未语。
她这么恨他,恨不得死在他救她的时候,曾设问过的问题在这瞬有了答案。
要是她知道了连他救她都是场戏,她会恨不得杀了他吧……
虎口的牙痕还未结痂,药粉蛰着皮肉,底下泛开青紫的颜色,他看了眼伤口,再半掀眼皮看洛舒予连哭都哭得那么安静,酸胀一寸寸从胃阔开。
二哥开玩笑问他怎么就那么宝贝洛舒予,宝贝地连宋妙灵都提防。
是啊……
他怎么就非她不可呢?
万千念头翻来覆去地思考,明明下定决心要打碎她没有用的骨气,可还是在看她哭了许久后心软。
“是么。”
良久后他似笑非笑地说着,手指摸上虎口碾压发出钻心的疼,口中淡漠不变:“那还真是可惜了。”
原以为能用伤痛讨要个她的包扎,现在看来是没可能了。
“洛舒予,要是觉得恨我,那就活下来报复我吧。”
司清泫摸出另一方手帕丢到洛舒予手边,说完起身站在床侧,分不清是傲慢还是爱的神情从少女泪水浸透的漆黑眨动的睫毛上划过,看向床头边的窗户。
窗外无灯照亮,细微的刮风声钻进耳朵里,他想未来几天或许又该有场大雨。
跟她相处时总没能有个好天气,他快要变得讨厌这样阴沉刮风要下雨的天气了。
少女没动,没有拿手帕擦拭眼泪,简洁无绣花的手帕无人理睬,失去了它的作用。
屋里陈设无一处明艳,只有暖黄的烛光是一抹温馨的亮色,然他们不是寻常的夫妻,早已互生怨怼和隔阂。
妻子不会示弱惹得夫君怜惜,反而想方设法逃离;夫君也不会坦白解开妻子的心结,反而要强求相伴。
甚至她是“妾”的名分。
如果是那晚就好了,他还能给她擦一擦眼泪。
男子只回看一眼就转过了身走到门前,黑袍衣袖下露出的手抵在门框,在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闭目轻声吸气,才敢平稳地说出来。
“总该你是我唯一求娶的……”顿了一下才接着说:“生死都要相随,这个约定你忘了我替你记住。”
“啪嗒——”
门开了,风灌进来掠夺沉闷的空气,凉意没来得及抵达到床前,“砰”地门关上了。
“……”
柔弱无力的手指卷动手帕边角,一点点收紧到掌心攥起来,咳嗽声抑制不住地发出。
洛舒予喉咙哽了几番,手帕捂住口鼻,不多时咳出血沫。
南风在司清泫出来后就敲敲门知会一声推门而入,看到洛舒予半侧身抵在床边捂嘴咳嗽,心中一紧跑过去扶住了她。
她把人抱在怀里,看到了人手捏着染红的手帕,心疼地说不出话。
“小主……”
看三爷脸色就知道这俩人又吵架了,她是三爷手下的人,小主对她没敌意是不可能的。
支吾出两个字,她的胳膊被怀中的人伸出的右手紧紧下拽,拽的她不得不低头贴上人的脸颊。
洛舒予终于能睁开眼了,沾水的长睫如蝴蝶振翅眨动,睫下清淡杏眸不复存在,红血丝缠绕着黑黝黝的瞳仁,眼尾红的发艳。
睁眼的瞬间便看到染血的手帕,那抹红叫嚣般刺痛她的脑仁,边角的白更让她想作呕。
红色的囍、红色的床、红色的盖头、红色的婚袍……白色的瓷碗……
——“从今之后,也请夫人一如今日割腕放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