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之没空多想,抱着柴熙筠疾步朝凤阳宫走去。
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柴熙筠不免有些愧疚。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路抱她回凤阳宫只怕会雪上加霜,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她既然演了戏,就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想到这里,她嘴唇轻轻蠕动,悄悄吐露出两个字:“受累。”
齐景之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低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然闭着眼,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回到寝宫,太医已经在门口等候,凤阳宫里乱做一团,一群人蜂窝一样涌了上来,从齐景之怀里接过她,平稳地放在床上。
随后便察觉有两根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腕间。
这厢正诊着脉,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听见床前有人轻声问:“筠儿怎么样?”
听到这个声音,柴熙筠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今夜俞林殿上,场面闹的很难看,但是父皇来了,她就放心了。
严太医她熟的很,无论她出现怎样奇怪的病症,他总能圆回来,并且煞有介事地开出药方给她调养。
这次也不例外,她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听着严太医同父皇解释她为何会无故晕倒,无非是气血亏虚诸如此类。
随后开了方,着人去熬药,父皇又在自己床前坐了片刻,直到他走了,凤阳宫才又恢复了宁静。
“公主?公主?”听到韩仁在唤自己,柴熙筠小心翼翼眯开一条缝,眼睛长时间处在一片黑暗中,竟觉得床前的烛光有些刺眼。
“公主,人都走了。”
“都走了?”柴熙筠使劲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眼前的光明。
她这一反问,韩仁反倒有些拿不准,这时突然想起窗外缩着的那个身影,心想公主莫不是想问他?于是答道:“齐公子还在外面。”
柴熙筠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他身上的伤,心里有些自责,便嘱咐道:“你取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他,让他早些回去吧。”
“是。”韩仁领命出去,然而转眼间又折了回来:“公主,他不肯离开。”
见柴熙筠脸上有些错愕,韩仁补充道:“他想见公主。”
犹豫了片刻,柴熙筠说道:“让他进来吧。”
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还没穿上鞋,便看见齐景之几乎是小跑着进来,霎那间便冲到自己面前,上来就是一句:“公主可好些了?”
柴熙筠瞬间怔住了。此刻他右膝跪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仰头望向她,发丝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头微皱,紧闭的双唇泄露了紧张的情绪。
他是在,担心自己?她以为他不肯走,是为今日所谓的“交易”,还有话要问自己。
可对上他的眼神,她却发现并非如此。
他抱了一路,难道不清楚自己是真晕假晕?
“齐景之,我没事。”她偏过头,脚趾往里挤了挤,趿着鞋走到窗前,顺手准备推开,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病,下一刻便将手缩了回来。
齐景之皱着的眉头却并未放松下来,匆忙起身,赶着上前追问道:“若是无事,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柴熙筠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恍然察觉出他眉宇里的关切,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在装晕?”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世上的男人大多自以为是,这样被嘲弄,不可能毫无反应,况且他还一身的伤。
可他在片刻的恍神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齐景之,我是不是很卑劣?”看着他逐渐舒展的眉峰,她有些不死心,一点点逼近他:“这样的事,我八年前就会了,每当我有事相求,或者闯了什么祸不敢面对父皇,就会装晕。”
“因为三岁那年我得过一场大病,他和母后日夜照料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所以我知道,他怕。”
“他怕我生病,我一病,他便会想起母后,便会对我多几分垂怜。”
“你说,我是不是很卑劣?”她一口气不停歇,对着他说着这些不相干的往事,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齐景之立在原地,眼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靠近,脚下却未挪动分毫。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直指他灵魂深处,容不得他有半点躲闪,然而他却觉得,此刻她对他的逼问,更像是在求证。
他不知道这些事她是否同别人说起过,然而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他突然再次想起那句“你若是你见到真正的我”……
可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是她的父皇足够爱她,她根本不用装可怜扮柔弱来博得他的一丝垂怜,他想起前世她的模样,这才发现,原来他以为的她,也只是他以为罢了。
就像她此刻一脸桀骜地看着他,说着自己那些拿捏和手段,不过是强撑。
他曾以为她是幸福的代名词,只是遇人不淑才有后来的祸事,可是今日他才明白,即使没有沈修远,她的人生也是一片泥泞。
看着她倔强的嘴角,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眼里已经泛起晶莹。
齐景之的心突然一阵揪痛,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一双褐色直探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