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人声熙攘,车内气氛剑拔弩张。
鱼听雪冷着一张脸瞪着莫名出现的拓拔晗,他眸底有轻微笑意,舔了舔嘴角,竟跟先前展现的模样判若两人。
“二殿下这是昨晚出了城没能进来?”她放下胳膊,捋顺了拉扯中起了褶皱的衣裙,心神也渐渐归于平静,“燕北王遇袭是你下的手吧。”
拓拔晗摊了摊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紧紧盯着她,神色是她看不懂的古怪。
“谈个合作吧,如何?”她提起煨着的茶壶倒了一盏推到他面前,亦回视过去,“你昨晚能顺利出城,却被卡到现在才进城,你应该明白是谁的授意吧。”
拓拔晗神情微变,慢慢坐直了身体,沉声问:“你想如何合作?”
他昨夜未能入城,便已猜到是落入别人的圈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自己竟是那只螳螂。
鱼听雪手指轻敲,面色凝重,“与徐山洲合作。你能顺利出了太安城,而他也能回去燕北,如何?”
他闻言向后一仰,靠在了马车壁上,凉凉睨着她,“你与他关系很好?”
她轻哼一声,“与你何关?”
拓拔晗垂下眸子,思索着她话语的可行性。与徐山洲联手,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只要燕北、漠北两方势力未达到平衡,西楚帝便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他突然向前一倾,靠近了鱼听雪,瑞风眸子微眯,低声道:“你能替他做主?”
她指了指车外,嘴角勾起弧度,朱唇轻启:“你可以下车了。”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起身跳下马车前意味不明道:“鱼听雪,我很期待你到了漠北还能如此嚣张。”
朔风拂过,车帘被掀起几许,她只来得及看到他迎风飞舞的发丝。
***
入夜,鱼听雪正坐在灯下翻书,母亲带着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走了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迎了上去,“母亲怎么过来了?”
鱼母将盒子放在桌上,顺势坐了下来,“这是今早李家姑娘送来的,说是给你的离别赠礼。”
她点点头打开盒子,是一枚古朴无奇的指戒,她拿起瞧了瞧,无甚出奇,正要放下时不知碰到了哪里,指戒顶端蹦出一截利刃。
“这丫头总是那么多鬼点子,”鱼母不由笑了笑,笑意却苦涩,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髻,眸中带泪,“听雪,宫中来人了,要你即刻入宫,明日一早便出发。”
她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敛下眼皮将戒指收起,深吸一口气又强扯出笑抬手擦去母亲的泪,“母亲别哭,女儿日后还会回来的。”
鱼母泪流得更凶,她心头的酸楚亦再压不住,伏在母亲膝头压抑地抽泣。
等到母女二人梳洗完毕来到正院时,内侍已经等得不耐烦,鱼言哲沉着脸坐在主位,看到她俩出来忙起身迎了过去。还未开口说话,内侍便已尖声道:“殿下,陛下和娘娘还在宫内等着呢。”
“陛下说不给话别的时间了?”鱼言哲冷冷瞪他一眼,一甩衣袖疾言厉色道,“阉人而已!”
先前还一脸不耐的内侍立马脸涨成了猪肝色,讷讷着不敢再催。
鱼听雪向后退了一步,撩起衣裙跪在二人面前,鱼母忙想要拉她起来,被她轻轻推开,她眸子微红,语带哽咽,“女儿承蒙您二老多年教育,往后却不能尽孝膝下,女儿不孝。”
语罢重重叩首在地,肩膀颤抖,久久不愿起身,“女儿不在的日子里还望父母亲保重身体,莫要过多思念女儿,以致伤心伤身。”
鱼母弯腰将她搀起,二人早已泪流面目,相对无言。鱼言哲亦神色悲痛,轻声道:“你放心去,莫要担忧家里。去了那里也不可委屈自己,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传信回来,好歹还有爹娘和你哥哥在。”
她哭着点头,内侍又开始催,鱼父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哽咽道:“去吧。”
鱼母捂着嘴无声地流泪,她不敢再看,急忙转身向府外走去,一旁哭红了眼的山奈急忙跟上。
辗转几番才到了给她安排的宫殿,哭了一路的眼睛干涩疼痛,山奈伺候着洗漱完,又催着她休息。闭着眼昏昏沉沉地想着父母、想着徐山洲和拓拔晗的合作,再次被唤醒时便来人替她装扮。
卯时一刻,她一袭朱红缕金凤纹妆花缎大袖长袍,头顶繁复精致的凤簪步摇,跨出了殿内,身后是山奈和不知何时出现的飞鸢。
接轿的人也已至,她拿起团扇竖于前方,山奈扶她跨进轿内。颠簸到了皇宫门口,便要换乘马车。
一匹纯黑骏马立于城门口,拓拔晗一袭黑金大氅高坐其上,眉眼深邃又精致,身后便是漠北使臣及浩浩荡荡绵延十里的嫁妆。
山奈搀着鱼听雪走出轿子,她转身望向高大城墙上的众人,帝后一身明黄,立于中间望向下方。身侧便是父母亲,她俯首作揖,一揖到底。
母亲瞬间哭倒在一旁的鱼言哲怀中,父亲似是也抬手抹了把泪,她不敢再看,抬脚走向马车,钻进马车时又忍不住撩开帘子向后望去。
养育自己十七年的父母亲,故友李红绡,故土太安城,一切她所熟悉的人和景物慢慢变小,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