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她拉起铜环再次敲门,仍旧无人回应,院子里也没有声响。
莫乘风在里面吗?
日头刺眼,鱼听雪抬手遮住额头,仰头望着院墙。好像有点高。
“他在院子里坐着。”飞鸢不知身在何处,声音却幽幽传了过来。
她对于飞鸢的神出鬼没早已见怪不怪,压低声道:“能带我进去吗?”
一道人影从旁边树上一掠而下,在她身侧短暂停留,揽着她的腰足间轻点,转瞬间她便从院外到了院内。她一声没吭,脚尖一点又掠向院外的树上。
“昭宁公主竟有擅闯民宅的癖好?”身后传来一道嘶哑刺耳的男声,“是否有失一国体面?”
鱼听雪轻咳转身,脸上扬起笑看着茅草亭中坐着的莫乘风,道:“莫先生竟也有在家却不开门的喜好。”
莫乘风身着青色长袍,玄铁面具覆盖了眉眼,淡淡道:“我的地盘,有何异议?”
她笑笑没答话,迎着他冷冽的目光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低头看向黑木矮桌。桌上放着一碗吃了一半的黄豆糙米饭,外加一盘炒西瓜皮。
“莫先生的喜好倒与常人不同,宅邸简陋不说,吃食也粗糙,”她眼中浮现不解,疑惑问道:“先生不是漠北客卿吗?怎么待遇如此差。”
莫乘风敛下眼皮,拿起筷子扒了口米饭,又夹了一块西瓜皮,怡然自得。半晌过去,他扒完米饭,将西瓜皮也吃了个精光,端起碗碟走出凉亭,彻底将她无视。
鱼听雪原本就虚的心愈发难捱,坐立不安。厨房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她提起茶壶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她起身走出凉亭,规矩等在厨房门口。莫乘风目不斜视地从她身旁经过,钻进旁边的屋子,顺带着插上了门栓。
她嘴角扬起笑,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拍门,“莫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找您。您出来咱们谈谈?”
他还是没答话,屋内一片寂静,恍若无人。
好好好,无视她是吧。
她撇下嘴角,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走到旁边的窗户前,做了一个与她极为不符的动作。
她掀开窗户爬了上去。
阳光照进屋子,将她蹲在窗户上映在地面的影子拉长。她朝里面捧着书的莫乘风微笑,“莫先生,能谈谈吗?”
莫乘风似乎对她的行为并不感到诧异,慢悠悠地啜了口茶,食指蘸了唾沫将书揭过一页,边看边提笔标注。
鱼听雪眼睛闭上又睁开,跳下窗户走到他对面坐下,略显无奈道:“莫先生,谈谈呗?”
他拿着书侧了侧身,并不搭理她。
她忍住想一把夺过他手中书籍的冲动,沉默半晌。
“你想谈什么?”
“莫先生。”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鱼听雪瞬间来了精神,端正了坐姿,眸光真诚,“莫先生,您能帮忙在王上面前举荐一下我吗?”
他斜睨她一眼,嘲笑道:“怎么,王子妃满足不了公主殿下,还想做王上的妃子?”
“莫先生可真幽默,”她语气温和,面带笑意,“先生能举荐我入仕吗?”
莫乘风执起朱笔在书上写着批注,淡淡反问道:“我凭什么举荐你?你又有什么本事值得我举荐?”
“如今既已做了和亲公主,前尘往事便应当尽皆抛却,安分做好你该做的事。”他抬头看着她,眸光沉寂,“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公主殿下,你已经是漠北的人了,便歇了替你主子渗透漠北的心思吧。”
一番话下来,鱼听雪原本的笑意早已隐去,面色也凉得渗人。
她眉头蹙起,反问他。
“什么是我该做的事?”她嗤笑一声,眸光变得凌厉,语气更甚,“是成为一个乖巧的提线木偶,还是做好两国交锋下的牺牲品?做好吉祥物?”
“难道女子便应该如此卑贱,任你们践踏、争夺和牺牲吗?”她神情激动,语气愈发咄咄逼人,“踩踏着无数女子骨血换来的短暂的安宁,这是安宁吗?这是对的吗?”
她嘴角勾起笑,似疑惑更似讥讽,“莫先生,莫乘风,这是对的吗?”
一阵风吹拂而过,桌上的书籍哗啦啦翻过了页。
“莫为寒,你说这是对的吗?”
莫乘风握着毛笔的手一抖,书上划出一道红痕。他若无其事地合上书,倒了盏茶送到嘴边,“公主说的什么话?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莫为寒。”
“呵呵。”
鱼听雪呵呵笑了两声,一把扯过他合上的书籍,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一撇锐利似剑,狂傲不羁,一捺平平无奇,沉稳内敛。”
“莫为寒,我父亲书房里现今尚保存着你亲笔所撰的‘太平六策’。他曾无数次在昏暗的烛光下仔细研读,我怎会不认识你的字迹。”
长久的沉默在逼仄的屋子里弥漫开来,令人窒息。鱼听雪紧紧盯着他,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垂着眼皮。
“莫为寒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莫乘风。”
他嗓音嘶哑,头发花白,再难见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状元郎的影子。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愈显颓废。
鱼听雪摇摇头,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