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高中生来说,独自去拘留所很有压力。
高一学生敢鼓起勇气去高三的楼层逛一圈都很厉害了,社会离他们是遥不可及的地方,更别说拘留所这种听上去有点可怕的场所,周念以前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
司机把他送到路边。
他下了车,一鼓作气地大门进去,结果告诉他走错门,是在街对面,周念又去对面。
这次倒是找对地方了。
但人不让他见沈之絮,他不沾亲不带故,没有探视资格。
周念傻眼了,问:“叔叔,能不能跟他说一声是周念来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说,他一定会愿意见我的。”
得到回答:“不行,小朋友,我们是按规章办事的。”
周念拿出厚脸皮的精神反复央求,然而还是得到否认答案,他无功而返。
他怏怏不乐地从大门离开,又不想就这样回去了。
外头太阳毒辣。
周念先往左走,再走回来,往右走,又走回来。
最后他拿着一瓶水,蹲在看守所旁边的一颗小树下躲凉,郁闷。
为什么不让他进啊?
他是想先跟沈叔叔道歉,再去找警察自白。
毕竟,他做错这件事,伤害最大的就是沈叔叔,是被害得最惨的人,是他最愧疚的难关。
不然只去找警察,而不面对沈叔叔,还是像在躲避。
但他现在见不到人。
计划再次被打乱,周念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吱——吱——吱——”
夏末的蝉虫在他头顶聒噪地鸣叫。
搅得人心浮气躁。
周念本来就在发热期,被晒得更发晕,他再次鼓起勇气去拘留所,说:“叔叔,其实我是要跟沈之絮的儿子一起来探监,他等会儿到,他应该有预约了吧?我能先进去吗?”
惹得对方一阵笑话,直把周念给弄得更脸红了:“装小孩呢?我不知道你是哪家报社媒体花钱雇的,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是他的亲属,也不是法律部门的人,不可能让你随便见犯人的。”
周念说:“我不算完全不相干的人,叔叔,我是这起案子的证人,是我报的警。”
那人不信:“你们这些记者为了搞新闻真是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
周念急得头上都冒汗了,怎么就是不相信他呢?
他手抓着木桌的边缘,不想离开,用力到手指都快刻进去了:“我真没骗人。”
“你是周念?”身边恰到时机地飘来一个男人的问话,他的嗓音低磁,儒雅温和。
周念闻声望去,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衣装挺括,浑身上下一丝不乱,乍一看是长相普通,再细看下能发现他长得很周正。
因为发热期对信息素很敏感,周念感知到他的alpha信息素,也是淡淡的。
这打扮,一看就是个律师。
男人对他伸出手,作势要握手:“你好,我是沈之絮沈先生的律师,我姓傅。”
“你是想探望沈先生吗?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你,我可以带你进去。”
千辛万苦,几经波折。
周念终于要见到沈叔叔了。
在大人的带领下,周念走了几条走廊,又穿过好几道铁门,来到了单独探监室。
随着距离和时间的缩短,他的愧疚感开始高涨,快要冲垮理智忍耐的堤坝。
他们先到,坐在两张椅子上。
等了三五分钟,才听见树脂玻璃的另一面传来有人接近的声响。
不多时。
沈之絮从门后出现,他身着囚服,但给周念的感觉却与他回忆中的那个男人截然相反。
以前他所见到的沈叔叔总是满身酒气、意识不清,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皱巴巴的,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犯困,总有一种遗弃世界的黯然。
但他现在沦为了阶下囚,看上去竟然精神了很多。
他剪了短发,皮肤清透,上面覆有绒绒的柔光,衣服整洁,脊背挺直,目光明亮,不再涣散无焦距。
一见周念,他的脸上扬起个笑。
周念曾见他笑过一次,那一次是在夜里,带着厌世的丧气,这次则充满生机。
跟周念所设想的太不同了。
周念怔住。
尤其是面对沈叔叔和蔼的笑容,更让他的愧疚无以复加得膨胀,快炸开。
沈之絮的目光像鱼线一样,精准地钓住了他的良心,以愉悦的心情,他说:“周念,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的。”
便在这平常的时刻。
周念仿佛听见了忍耐的心弦断裂的声音,负罪感决堤,推着他站起来,大声地说:“沈叔叔,我对不起你!”
“我才是罪魁祸首。”
“你的omega抑制药不是无缘无故弄丢的,是我拿去用了。”
周念落泪,他吸吸鼻子,说:
“我是omega。我一直是。”
“我骗了您。”
沈之絮错愕地看着他。
周念罚站一样地站,一动不动,也不去擦自己的眼泪鼻涕。他一说完,就惭愧地低下头,视线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