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拄着拐棍从屋里挪动出来,赔笑道:“不去就不去,小姑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是想着,到时候蹭一桌席也是好的,小姑你难道不馋他们家的肉吗?”
倘若乔枣花此刻有骨气地立刻说不去,那李氏还高看她几分。
谁知她沉默了,明显流露出了不舍之色。
很快,乔枣花又道:“到时候随便随个十几文得了!何必给他们鸡蛋?”
李氏都有些想骂人了。
你又不想给别人好脸色,又想去蹭人家的婚宴,人家凭什么?这是成亲呢,到时候你甩个脸子给谁看?
但李氏懒得同她在眼下分辩。
“也是。那就不给他们家鸡蛋了。宝儿,跟娘回屋。”
自己身上又没好,乔枣花倒是身强体健的,打不过她。
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哼,她就不信,等吕氏的病一天比一天恶化,到时候她还不是得在兄嫂手下讨生活,看她还有什么脸摆谱!
乔家这边不太愉快,钱家那边忙得热火朝天。
乔芸和云雪媚驾着板车几乎天天都要跑出去,今天抬回来几头生猪,明天拖回来几十只鸡鸭,后天拖回来一车的鱼……
办这种乡村宴席,除非主家提前准备充足,不然他们要将一切可能都算进去,就拿钱寡妇家这样的情况来说,乔芸他们除了预备食材,还要准备砌临时的土灶、餐具、桌椅板凳等等物件。
虽然大多数庄户人家办酒席时,桌椅或者碗筷不够都是去左邻右舍借的,毕竟乡里乡亲人情味重,但是鼎食记从不这样。
用东家的话说,乡下人的碗筷不一定全都干净,有的家里懒怠邋遢的人,谁知道他们平时怎么洗碗?那些看不见的浊气让宾客吃了,万一吃坏了肚子,又是谁的责任?
忙忙碌碌,总算赶在迎亲前的头一日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待到了卯初一刻的时候,天色还黑着,星垂平野,这会儿连鸡都不曾叫一巡。然而钱寡妇的儿子安铁柱就已经穿戴好了红袍,骑上了戴着红花的骡子,他脸上既有兴奋,又有些羞涩。
迎亲队伍点起了火把,吹吹打打地从白荷村出发,去隔壁村迎接新妇子了。
钱家早早地就点起了灯,一些平日里跟钱氏交好的妇人也赶来帮忙,洗菜的洗菜,烧火的烧火,烧水的烧水,烟囱里很快冒出了袅袅的青碧炊烟,在灯火的映衬下扶摇直上,又很快逸散在夜空中。
甄皓池手中菜刀挥舞如飞,切菜切肉,不多时,一锅香气四溢的氽汤就出锅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被送到了来帮忙的客人手上,这是晋地的规矩,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忙活。
待客人们喝完氽汤,甄皓池就一刻也不得闲,动手准备烹饪婚宴的菜肴。
乔芸看舅舅忙得实在不像样子,便走上前来,道:“我也来帮忙吧。”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子别添乱。”一个大婶忙挥舞着手里的汤勺就要赶人。
甄皓池瞥了那个大婶一眼。
这不是鼎食记的伙计们带来的帮手,可能是钱寡妇她的亲戚。
他出声淡淡道:“没事。这位嫂子,给她个围裙。”
“可是……”那个婶子还是有些犹豫,颇为不放心:“她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能帮什么?”
甄皓池:“这是我们东家。”
那婶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乔芸随手从筐子里拎了把菜刀出来,直接站到了案板前,道:“围裙不必了,我帮你切个菜。”
婶子不屑地想,这么个小孩能切多少出来?
小孩子家家愿意帮大人干活是好事,可这又不是平时自家老子娘下厨做饭,这是婚宴,要做大锅饭的,她这么细胳膊细腿的,别耽误了事!
婶子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刚刚甄皓池的那句话。
东家?
大概是这酒楼掌柜家的小女儿吧!
婶子压根没想过乔芸会做菜,就觉得可能是人家富贵人家宠闺女,让跟着来凑热闹的。
谁知道乔芸刚拿起菜刀,那三个打荷的就很自觉地把洗好的菜递了过来。
打荷厨师甲谄媚地笑道:“小娘子,您是又要教我们什么啦?”
打荷厨师乙:“还小娘子呢?老丁都喊她小东家了,咱也得改口。”
丙:“是啊东家,您也教我们两手呗!鲍大哥老藏着掖着的。”
乔芸抿嘴一笑:“切菜有什么难的?你们连这个也要学?”
“您心思灵巧,总有我们不会的!”
“那好吧,你们看好了。”乔芸执起一个泡发的香菇,拿着硕大的菜刀开始给香菇打花刀,竖着斜五十度切两刀,横着切两刀,斜着再切两刀,棕色的香菇伞盖上顿时就多了个白色六角星。
“这是……”打荷厨师的眼睛立刻亮了:“这是为了入味儿?”
乔芸点点头,道:“既是入味,也是为了好看。”
也可以在香菇伞盖下头划上网格花刀入味,但这毕竟是要和春笋一起煲汤,整朵整朵的放,美观也要兼顾。
“鱼的花刀也不止十字和斜一字两种。还有鱼鳞刀、麒麟花刀、菊花刀、柳叶刀、月牙刀、牡丹花刀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