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
她马不停蹄的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做的,不过是让自己生活的地方安全一点。干掉一切危险的,可能在下一次威胁到“我”性命的人。
只不过她的“我”,等价于无数与她相似,没有力量,妄想生存,被人的一时之幸主宰了一世生死的人。
而她生活的地方,随着时间流淌,从程家变成仙来镇,从仙来镇变成大行王朝,又变成昆仑山,变成修真界,一直到奔赴南海,流连死狱,眼看着沈先生因天劫所困留在死狱暗无天日的地下,终于演变成了“这个世界”。
杨夕从不认为沈从容的悲剧,是因为蓬莱。也不认为沈从容的牺牲是因为昆仑在此事上的无力。
如果没有天劫,潇洒浪荡的沈先生,是好好的活在日光下的一条有些欠揍的男子汉。
杨夕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一切的罪首推到蓬莱头上。
更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那些觉得蓬莱可恨,昆仑可叹,沈从容可怜的人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放过了这一切的元凶?
就因为它一直存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谁害了那条姓沈的狗?又是谁让那条姓杨的活得狗都不如?
谁说看得见的公平,就是真正的公平?
谁说公平的就是正确的?
程家的每一个奴才都在公平的挨打,这就是正确的么?是官府给了他们打死奴才不偿命的权力。
天道在公平的用各种方式虐待这世上的人。
杨夕以前不知道没被虐待是什么样子,可那天在虚境里,她分明听懂了,神是不会死的!
那么又是谁给了神这个权力?
杨夕一直想要“我生活的地方”更安全一点。
杨夕一定要“众生”生存的“这个世界”变得更安全一点。
杨夕是一直被公平虐待的众生之一,并不知道不被虐待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可她想天道的宠儿神一定知道。
等到自己有了能力的一天,一定要把他们叫醒问清楚。
即使有一念灭世的危险,也再所不惜。
渎神弑神也再所不惜。
感谢初代昆仑那个伟大的魔,不论他登上神殿时看见了什么,他终于是对人们传达出一个信息,天道的猪仔们如果不听话了,就会被罚自己去拉车。
二代三代是胆小鬼,可他们也证明了一件事,这车我们能拉!没有地府轮回池,佛修灭了,鬼修惨了,可我们并没有因此绝了种。
死去的灵魂也并没有不能往生。
那么以前世罪过决定下辈子生死的轮回池,除了做一根逼众生听话的鞭子,到底还有什么用?
没有天藤登仙路,修士们一样找到了去到上界的办法,抗着曾以为的天谴飞走了。三十个的名额杨夕不信它不可突破!
四代昆仑干得好!
如果从小就知道神的存在,杨夕不确信自己能发现那就是“没有挨打”的人。程思成建立了程家,杨夕在被老道士带走之前,一直以为程思成就是程家的神。
可杨夕如今干翻神的意愿就,和干翻程思成的意愿一样强烈,撸死是不够的,一定要撸出来他为什么不用挨打,踹翻让他不用挨打的理由,不撸到所有奴才都不该挨打,这事儿就不算完!
而花掌门……
在那一日到来之时,如果他仍然活着,他终将因为灭世之险,渎神之罪,成为这条路上的一块绊脚巨石。
杨夕不想看到那一天,不想看到花掌门带着整个昆仑站在自己的对面。或者自己在受尽了昆仑的恩惠之后,成为了比白允浪更彻底的一个昆仑叛徒。
杨夕压抑迷茫而又焦躁,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是不是在没承恩惠之前,就离开昆仑会比较不那么伤人?
还是等着花掌门慢慢老死,自己能成为昆仑的领路人再亮出底线?可如果在那之前,自己有机会挽救掌门的性命怎么办?如果在那之前,就已经能唤醒神得到真相,是不是就要让挣扎在泥泞中的众生因为她的不想看到,就每分每秒的忍受着?
杨夕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不是一个人。
高胜寒,昆仑刑堂堂主,昆仑第二战斗部队的当家人,中坚力量的二把手。
他不赞成昆仑核心弟子为了撸死神而放弃飞升。他甚至不认为昆仑应该因着前人“同名门派”的“过失”,担下这个世界的劫难。
即使高胜寒跟她想的不一样。
可既然高胜寒跟掌门想的也不一样……
那么杨夕是不是可以奢望,有那么一个人,也是核心弟子,穿过无色峰美轮美奂的幻术,披着一身血火向她走来,问一声:我们可是同志?
杨夕从未有一刻觉得这般开怀。
她找到了自己误区,地牢里的五代守墓人曾经说过,“昆仑是一群不肯忘本的人”。
是“一群”,从来不是某一个。
杨夕扶着墙,终于止住了笑。
她眼睛亮亮的,因为合不拢嘴而露出两颗虎牙。
“高师叔,邢师叔需要的生气,我觉得我可能有办法。”
两个医修猛然回头看她,差异的交换神色。
高胜寒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