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仿佛,仿佛他刚刚用这双手捅了刘庖是刚刚才发生的事。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所以村民们全死了。”戚霭时问道。
“事实上,我并没有想杀了他们。”刘庖摊了摊手,“我与某人达成了一个约定,所有人被迫扯进了一个无休止的循环,我一直在寻找突破这个循环的方法。”
戚霭时听得直皱眉,她叹了一口气,李岚安不解的看着她。
“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方法,无论怎么样,我们都似乎不能从将我的血肉拿出与拯救我女儿之间达成和解。相比于我这个死魂灵而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需要吃饭,所以……”
戚霭时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他们是被你还有你口中的那个人达成的约定束缚着,活活饿死的。”
刘庖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人的情绪,他就像平静的阐述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样:“是的。”
他们轮回了多少次,没有人知道,几十次,几百次,上千次?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即使是身体硬扛了过来,精神一旦从其中脱节,意识到自己在不休止的循环当中,身为人的精神也会崩溃吧。
不死也疯了。
从刚刚开始,戚霭时就一直觉得刘庖的身上有一种违和感,最开始她并不知道那是为什么。现在她心中有了答案,他从一开始说自己受迫害,说自己的悲惨,都是笑着的。一个人要经历怎么样的绝望后,才能笑着接受自己所有的不幸呢。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他的人性早已经被磨灭了,只剩下一句躯壳做着无休止的解答,他仿佛成为了一个只为答案而存在的机器。
谁对了,谁又错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明明最开始拯救了世人,到最后却拯救不了自己。真是……
“本来在这无休止的循环中,我已经看不到希望了,可是你们来了,你们突然走进了这个原本已经被封闭的村庄。我以为希望和转机终于出现了。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提出将自己的血肉从法阵中掏出,但是为什么……”刘庖说着说着眼泪无意识的滑落眼眶,直到眼中泛起酸涩,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没有悲恸的哀嚎,那是一种在沉默中爆发的绝望。
“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
村长沉默着低下了头,他知道的,他明明可以阻止的。人的言语是一种力量,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的行动,这种力量是不讲道理的野兽,会吞噬被他诅咒的人。
刘庖的女儿没有瘟疫,轮回的剧情是不断重复的,假如他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有瘟疫,那么第一次的时候就会无人幸免。所有的一切,轮回像是折磨,却又像是证据,向他们展示着人性的残酷。
“是谁散布了谣言,是谁主导了悲剧的诞生?”
戚霭时知道刘庖不是想要一个答案,所以她们只是沉默着。沉默是一种酷刑,此刻他像凌迟一样刮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有人罪有应得,在这窒息的人性当中,找不到答案。
“是你,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质问、怒吼。沉默和纵许让羊儿走向了绝路。
戚霭时苦笑着喃喃道:“何必呢……”她看向李岚安,李岚安此时的表情明显不对了,戚霭时一眼就看出他将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对人性的思考中了。
懦弱的王,仁慈的王。不知怎么她又突然想起弟弟那句,总比一个暴君来的好。
是啊,有这样的王究竟是这个时代的幸运还是不幸呢?恍惚间,戚霭时的思绪抽离了一瞬,她想,他到底想不想成为王呢?似乎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血脉真是一种沉重的诅咒啊。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被钉在那个位置上。樊笼之中,谁又不是困兽呢?
“你的约定结束了吗?该放我们走了。”戚霭时不是来收拾烂摊子的。她对这些别人结下的因果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她所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把李岚安这个傻子带离这个是非之地罢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八卦和热闹是不能随便看的,人也不是能随便帮的。你若不介意,便染上了别人的因果。但话又说回来,若世人皆冷漠麻木,那美好在哪里呢?若人人都精明,谁又能聪明过谁呢?看似聪明,实则愚蠢。聪明过头了,小心被因果反噬啊。庸人自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