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自习的风好大，可她分明记得他说，喜欢。
她真的红了眼，喉头哽咽。
二十岁的江湉，认为女性独立，则天地皆宽。和事业比起来，爱情无足轻重。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弃之若履。
她始终坚信她没有错，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后来的日子里，偶尔她会想起从前，那少女怀春的热烈。
她仍然记得，少年转着笔得意的笑，下乡农学兴奋的脸，还有他侃侃而谈的冒险之旅……
“我喜欢你的，我真的喜欢你的！”
“和你在一起的好多事情我都记得…”
“你说街口的油条很好吃，你说西区的晚霞更灿烂，你说夏天的风你最喜欢，你说要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你说你要当飞行员的！我记得，我记得的。”她泪流满面，激动地站起来，碰倒了手边的红酒杯。
杯子猛地被摔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刀叉碰撞着餐盘，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顾月明凝望着她，良久，漠然出声。
“可我没有。”我没有当上梦想的飞行员。
而江湉，如愿地进了演艺圈，演着她视若生命的戏。他早就说过祝贺，如今不过是再说一遍恭喜。
八年过去，再远的将来都到了。那些遗憾，也确实不太深刻了。他没什么梦想要实现，也没什么东西一定要得到。
江湉无力地跌落座位，愣愣地看着他。
如果他是飞行员该多好呢。
可他不是。
她早就明白阶层的差距。
所以这些年，
她并不挽回。
也不可惜。
……
悦耳的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江湉接起，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失真的男声。
“我可以帮你。”他说。
是梁辉。江湉听到梁辉愿意松口帮忙，她下意识地扬起笑容，可下一秒却僵住了。
“帮你可以，告诉他，奇奇的事。”梁辉冷冷地说。
“诚实点，别耍花样。”
“当然，你可以拒绝。”
“不过我手上有视频。”
“什么时候发就由不得你了。”
江湉还没说话，那头的电话就挂断了。
“嘟嘟嘟……”
她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她惊恐地看着熄屏的手机。
梁辉怎么会知道的？
她明明做得很隐秘。
那些做错过的事，她也确实后悔了。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呢。
江湉才刚止住的泪，又悄然地流了下来。
如果她说了，她和顾月明就连朋友都做不了。
如果她不说，她的演艺生涯就会这样断送在别人手上。
她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她付出了八年的青春和热爱，难道就这样草草地收场吗？
众星捧月，星光环绕的感觉她还记得。她做梦都想回到巅峰期爆红的时候。
人红的时候，个个都是好人。每个人都巴结她，奉承她。最好的资源由着她挑，等着她选。
可如果她不说，要是梁辉把视频发出去，她还能登上神坛吗。
顾月明见她害怕，眸光闪过一丝探究，“你怎么了？”
“其实以你现在的成绩来看，不如沉下心去琢磨演技，或许未来会有更好的剧本。”
顾月明偶尔也会看到她演的剧，他觉得还可以。但是如果想上正剧的话，还是得磨练一下演技。
“不会的，这个圈子很病态的，只要人消失了一两年，就没希望了。”就算有再好的剧本，也根本轮不到她挑。
可现在，她不想谈这个了。
她嗫喏着嘴，心里忐忑，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你还记得，奇奇吗？
顾月明心跳漏了一拍，隐约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他莫名地点头，嗓音里有些难以察觉的紧绷，“怎么突然提起它？”
“……我，我很喜欢它。”奇奇是一只很可爱的小金毛，江湉确实很喜欢它。只是……
“喜欢？”她此刻的表情可不像是喜欢。
江湉忽然抬头，神色紧张地看着他。“你可以原谅我吗？”
顾月明原本温雅的脸，忽然冷冽起来，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江湉惊得垂下眼帘，指甲下意识地掐着虎口，又痛又麻，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悲惨的童年。
“那天，我躲在花园里吃巧克力，奇奇跑过来……”
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懂得了阶级的不同，已经明白了婚姻的不洁，父亲的出轨，母亲的漠视，不断地鞭策着她的心。
她很烦恼，奇奇却跑来了。
她说，小狗不可以吃巧克力。
可它不听。
扑在她身上就要抢。
它好像白长了那么大的耳朵，眼睛里只看得到那点东西。
她劝了又劝。
可他确实不听，砸烟甩门。
她也确实不管，视若仇人。
年幼的女孩只能沉默，她将东西狠狠地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