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那只叫浮云的白马,还是已经扔给桑三娘的黑猫,亦或者江云楼口中养过的鹿……怎么想,都是这个好脾气的主人惯出来的毛病罢。
他随口问道:“陆无双的事情,桑三娘并不知情,你打算亲自去说么?”
江云楼喝着肉羹,答道:“明天上午罢,下午还要去盈盈那里教琴。”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大概是已经丢到九霄云外了,果然是学坏容易学好难,自从开始在饭桌上张口闲谈之后,江云楼深深认为他已经变不回曾经的自己了,甚至有一半的时候,都是他主动提起话头跟东方不败边吃边说。
也罢,反正也回不了家,他爹娘师父也不能跑到锦朝来亲自教训他,学坏就学坏了吧。
硬要在一群桀骜不驯的江湖人里死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会让人觉得矫情——于是,名正言顺学坏了的江云楼就跟东方不败一起,吃完了一顿相当漫长却和乐融融的晚饭。
之后他抱着琴,在院子里抚了一曲端午节时赠予东方不败的曲子,一曲抚完,日月神教的老大夫已经等在门外了。
老大夫摸着江云楼的脉,细细感受了一会儿,摸着胡子道:“受过严重的内伤,没有调理好,加上心情抑郁,闷闷不乐,恢复的不是很好。”
他思索一会儿,又道:“寒毒似乎比之前严重了一些。”
东方不败脸色阴沉:“情况到底如何?”
老大夫叹息道:“不太乐观。”
他写下一个药方,道:“先按着这个喝吧,对寒毒没什么用处,却可以治一治内伤。至于教主给属下看的方子,属下不建议用,与平神医的方子药性相冲,若是贸然服用,等平神医来接手之后就不好治疗了。”
他说起“平神医”三个字,口气有些不好,江云楼不知道平一指曾经把老大夫踹出去的事情,便没太在意这一点,他伸手轻轻握住东方不败的手,算作安抚,转头对老大夫道:“多谢老大夫跑这一趟,我会按时喝药。”
老大夫点点头,目光匆匆扫过二人交握的手,匆匆退出了教主的院子。
东方不败沉默许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该在你伤势未愈的时候对你说那些话。”
老大夫说江云楼受了内伤之后心中抑郁,闷闷不乐,大约就是他们二人分开后的那段日子。
江云楼宽慰他道:“不关你的事,而且内伤并不算什么大问题,想必很快就能痊愈了。”
东方不败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显然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江云楼无奈。
他伸出手,忽然抱住了东方不败。
感受到对方些微的僵硬,他的手臂松松环着东方不败的肩膀,江云楼叹息道:“东方,你不能太在乎这些事。”
“有些事情注定无法改变,唯有接受它,适应它。”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江云楼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
他的寒毒是治不好的。
万花谷治不好,平一指也治不好,他们能给他延续生命,让他活着迎接二十岁的生辰,他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到,不敢再奢望下一个二十年。
能有十年就足够了。
十年里能改变的事情有很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十年后的东方不败已经不再如此执着于他,他希望这份爱能在时间里慢慢淡去。
他的朋友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么,得到了之后呢?
记忆里,墨色衣衫的男子用洁白的帕子擦着手,神情温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得到了之后,当然会万分珍惜,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捧在手上。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然后从某一天开始,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就不再那么珍贵了,不再需要你时时刻刻的盯着它。”
他幽深而温润的眸子看向江云楼,笑着问道:“假如你从出生起就有十分健康的身体,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珍惜自己的生活么?”
江云楼思考良久,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赞同了对方的说法,还是想不清楚对方提出的“假如”,他只是摇了摇头。
所幸对方没有再追问,他也没有再继续深想。
而如今的他,是希望东方不败对他的“爱”能随着时间慢慢褪去的。
树林里的那一夜,他对东方不败说,他的一辈子很短,而东方不败则是表示没有关系。
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个问题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没关系”的。
东方不败的解决方法是无论如何都要平一指治好江云楼,而江云楼的打算,则是另一种。
只要东方不败心中的执念淡去,等自己短暂的一辈子到了头的那日,东方也不会太难过了罢。
东方不败沉声道:“事在人为,本座说你会好起来,你就一定可以好起来。”
江云楼苦笑一下,将脑袋埋在了对方的肩膀处。
若要对方淡去心中的“爱”,那也得先让对方拥有过“爱”才行。江云楼头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给予“爱”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他想了想,突然毫无预兆的仰起头,吻了吻东方不败的脸颊。
东方不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