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在离牛岛家宅几百米外的一个小型停车坪里,真绪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车前窗发呆,又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从副驾上拿起包,打开车门往目的地走去。
她把平时随意绑在脑后的长发盘成了板正的髻,此刻正绷得头皮刺痛。身上也穿了能找到的最正式的套装,企图挽回自己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形象。
自从两年多前辞职离开,她没有再回过牛岛家,也没有再见过牛岛夫人。
按响院外的老式门铃,熟识的管家来开了门,见了她,老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真绪小姐,好久不见。”
她弯腰问好,老人笑眯眯地走在靠前的位置,穿过庭院后,再顺着游廊来到内庭院边的应接室门口。障门已经拉开,午后四时的阳光携庭院成荫的绿意映入空旷的室内。室内饰物很少,编织吊灯,花艺瓶内插着修剪得当的花枝,瓶身后上方挂着一幅书法长轴。室内矮几的一边已经端坐了的两个身影,把目光投向她,却并未起身,只是看着她脱了鞋后小心翼翼地步入。阔别已久的慎行让她放轻呼吸,见礼后隔着矮几在两人对面正襟危坐。
几上托盘里摆着三盏茶和一碟和菓子,她抬头,对上她们沉默的视线。
从前只见过寥寥几面的牛岛老夫人可能已经记不住她的长相了,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盯住她。牛岛夫人则开口道:“真绪小姐,不必浪费太多时间,我把该说的说清楚吧。我确实已经答应了若利的请求,你也知道是什么。
“但是,我们还是想从真绪小姐这里得到一个放弃的回答,毕竟以前听过的说辞是真绪小姐并不打算和若利继续发展下去。”
相比过去同她说话的语气,此时的牛岛夫人明显是直白严厉的。
“……非常对不起,过去的说辞是为了逃避责任的谎言。现在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夫人的要求,请恕我无法做到。”
“真绪小姐犯下的过错自己还不明白吗?”老夫人开口,语气缓慢却有力,眼睛是和牛岛相似的轮廓,睥睨时渗出自然的高傲,“不以此为耻,反而还要让这罪恶继续下去?”
“……是。”
牛岛夫人压低嗓音,怒气随着吐字在喉间窜动:“过去真是彻底看错你了。我以为真绪夫人的女儿一定是守礼端庄的,才放心让你做若利的家教老师,但你竟然做出这样下作的事还不知悔改。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年真绪小姐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设下陷阱蒙骗若利的。”
垂着眼睛听完后,她握紧原本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指尖在掌心抠出痛意,嗓音低哑,缓慢道:“我有过隐瞒,但并没有欺骗过。也没有设过陷阱。如夫人所知,我和牛岛君有过很多年的恋情,但在家教期间对他学习上的教导一直都尽了自己的全力,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和亵渎。
“此次前来,是为了正式向二位道歉,并归还从贵家得到的钱款。”
她打开放在身侧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双手推到木几正中。
里面的钱包含了她这几年从牛岛家拿到的全部工资和自己添补的一部分,考虑的是这些钱如果用在原本的周转上能增添的价值,还有她咨询过同学后估算的借住在牛岛家的费用。
好在以前从不在牛岛家吃饭——她吃惯了妈妈做的饭,再加上拿着工资包了住宿,不好意思再吃牛岛家的东西。同班的好友住在自己家隔壁,所以上学期间帮她捎带真绪夫人做的盒饭,周末她就会回自家吃——否则自己再贴上这一年打工和中学零用钱的全部积蓄都远远不够。
她原本还动过卖车的念头,考虑到出行不便,二手车也卖不了多少钱,还是选择回到原本打工的店和老板商量重新兼职,老板是个善良可亲的阿姨,同意预支几个月的工资。
对面的两人被这一行为震得脸色微变,牛岛夫人含怒道:“这未免太失礼了,真绪小姐。”
“夫人,我在家教期间严重失格,本就不配得到这些。我犯下大错,罪无可恕,今后愿为我的过错承担任何惩罚——只除了离开牛岛君。”
她将双手和小臂贴在榻面,缓缓伏下身去:“唯有这一件事,请求老夫人与夫人谅解。”
——————
出了应接室后,管家低声同她说:“真绪小姐,少爷在房间等您。”
久违地听到这个称谓,有一瞬间回想起牛岛中学时在家的样子,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管家性子和善,以前是最照顾这位家教老师的老人。以她对这个家的熟悉程度,这段路本不需要指引,但却职离开再回来就算是客人了,按规矩他需得在前带领。
“从前看少爷的表现我就知道,或许有一天真绪小姐会成为牛岛家的夫人。”转头迎上女人惊诧的视线,管家呵呵笑着,步伐一如既往的安稳有力。
拉开牛岛寝间的门就见男人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宽阔的背挺得笔直,被天光勾勒出暗色剪影,衬着窗外的绿林,好像画中的人。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哪怕是在这个家,也觉得放松下来。这个房间,曾经藏了他们太多不可为外人知晓的隐秘,也保存了数不清的嚅嚅爱语和缠绵的温存。
听到动静,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