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白墙黛瓦,青砖铺就的院子、石栏围住的井,院里的樟树枝繁叶茂。
微风吹过面庞,拂动脸颊发丝,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整葺得陌生。
陈臻云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慢半拍揉按着磕痛的额头。
她就弯腰捡个字模,怎么摔倒再爬起来,哪哪都不一样了?
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只是院子里砖瓦严整,院里还晾着衣服,隔壁邻居一直在聒噪叫骂,更远处炊烟袅袅,一切都彰显着,这里有人生活,不再是门可罗雀的破旧旅游区。
脑中好像被灌输了另一套记忆,来自大乾朝的同名同姓姑娘,从小到大在这里跑跳进出的所见历历在目。
低头,陈臻云发现身上衣服已变成淡蓝色的襦裙,自己也变了,双手常年雕字的伤口消失不见,她不再是那个守着活字印刷展示区的非遗传承人了。
她这是……穿越了?!
受大乾朝陈臻云记忆的影响,这里的一切都不那么难以接受,除了魂穿,她再想不出其他解释。
“臻云……咳咳咳!”伴随着剧烈咳嗽,前屋门开,一个清瘦的长衫中年男人快步出来,压着声音朝她道,“你翻墙跑吧!”
说着,这人将手里的包袱塞给她,又看到梯子倒在地上,忙去扶起。
跑?
原身的记忆涌现,陈臻云想起,面前这个扶梯子都吃力的,是原身的父亲,有省试举人功名在身,却会试每每名落孙山,一直在家复习备考的大龄考生。
至于为什么要跑,前几日他去了朋友的诗社捧场,几个自诩文人的,喝高了拿他家藏书《溪崖集》吹牛皮唬后生,还非要他拿出来借大家传阅,父亲说什么都不外借,闹得不欢而散。回家后,父亲拗不过好友上门相求,还是借出去了。
却不知是谁去官府告发,只因那本是逆贼禁书,官府当即派人来搜查,说要治他家私藏禁书之罪。
午后时分,县丞带人来他家搜查罪证,翻箱倒柜。
恰好这天似有大官到任,县丞接到来报,又匆匆领人跑去迎接,走之前把他家书房、大门和后门都给封住了。
“臻云,你、你这是摔到了?”
陈臻云走神回忆这片刻,父亲发现地上有血,又来查看她是哪里受伤了。
哦对,陈臻云想起来,父亲被告发气得病倒,刚才原身爬墙出去买药,被外面扔进来的一东西砸中,从梯子上摔下,应是磕到后脑勺了。
而她则是熬了几个通宵,刚将活字印刷的实物厅布置好,见地上掉了一颗字模,刚捡到手心里,却眼前一黑,闪念不会是要猝死吧,再醒来,已经穿到这里。
等等……陈臻云余光看到旁边门扉半掩的绣房,心跳突然加快。
她伸手推开绣房门,里面正是她忙了好几天刚陈列好的整套活字印刷全套器具!这些怎么也穿过来了?!
“你这是……”父亲还没往绣房里看,而是先注意到她手上提着的药包,突然哽咽,“买药去了?”
陈臻云见父亲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样子,眼眶一热。
原身将娘亲病亡怪罪于父亲,跟父亲非常生分,但此时危难关头,父亲首先想的是让她逃走。
而原身之所以会从梯子上摔下来,是从外面买了药回来,想给病倒的父亲服用。
明明父女俩都彼此最为在意,何不就此打破这隔阂呢。
“爹,你身体好些了么?”陈臻云真心实意地问。
“欸……欸!”父亲愣了一下,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连连点头,“爹好些了、好些了!”
原身多年没叫过他,父亲竟一时眼里泛起泪光,陈臻云心下酸软。
她从小跟着捡破烂的阿婆长大,阿婆去世后她再没亲人,不免感慨,现在她也是有爹的人了。
下一刻,她却被父亲推着朝梯子去:“是爹连累了你,臻云你快走,还没定罪,你还有机会跑!”
“你们跑不了的!”隔壁忽然传来说话声,“你们跑了想害死我们吗?丧良心啊!”
陈臻云才想起来,隔壁住着原身的大伯家,从下午官差走后,大伯娘就骂骂咧咧,生怕他家的祸事牵连,扯着嗓门哭天抢地,说爷爷的书全传给他家了,想向四邻声明自家清白。
刚才陈臻云听到的市井烟火气的骂声,就是在骂原身和父亲呢。
“二弟啊,你们要聪明点啊,”大伯娘话音陡转,压下声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县丞疏通!”
陈臻云闻言疑惑,便走到墙边,也压着声音道:“可是,不知道那县丞肯不肯通融啊,大伯娘您知道吗?”
“放心吧臻云闺女,”大伯娘立即来劲了,“县丞就是收了……咳,才这么火急火燎办你家的案,你们还不赶紧拿出点诚意,就死定了!”
看来大伯娘知道背后是谁在告发,但她怎么会知道?陈臻云思忖,现在估计问不出来,还是先搞好关系吧。
她掐着嗓子挤出一点哭腔:“那、那大伯娘怎么办啊!怎样才算有诚意呢?”
“把你们房契拿出来呀!我就麻烦点帮你们跑一趟抵押,都是自家兄弟嘛。”
陈臻云冷笑,果然是奔着她家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