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很紧张。也许是医院的环境或者是瓦西里医生给了它刺激。
“抱歉。”熊说。
你不想听没头没尾的抱歉。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熊除了蹦出这一句话之外,就什么也不说了。
“医生没有欺负你吧。”你不放心地问。
“……没有。”熊说。
那就好。
“那……你没有欺负医生吧?”你试探地问。
“当然没有!”熊不服气地说。
“那为什么要和医生吵架呢?他可是这座城里唯一能接诊的宠物医生。”
“抱歉。”熊的声音弱下去,“我错了。”
熊把脑袋垂下来。它看起来平静了一些。
但你并不想批评熊,你不明白它为什么总是急着认错。
“我是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可以和我说说吗?”你坐在熊旁边,尽量轻声地询问道。
你等着熊说话。
熊看起来很不擅长解释,你等了好一会儿,熊才慢吞吞地说:
“医院很贵。”
你呆住了。
你做好了准备接受熊的一切离谱答案,却没有猜到这一个。
“这里是私立诊所,是比公立医院价格贵一点,不过……也还好吧?”
“截肢手术很贵。”熊看了你一眼说,“简直在抢钱。带我回去吧。我不需要医生。我自己也能做。”
你感觉你的胃拧在了一起。
截肢的手术费用的确不低,差不多是你两个月的工资。可是你决定开车带熊来医院的时候,就做好决定要负责到底了。
你带足了手术费,更何况你还有存款呢。
“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说,“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不许再和医生吵架。”
熊埋着脑袋。像一个认错的小学生。不点头也不摇头。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说,“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就把你送去打工,这么点钱很快就赚回来了。我们先听医生怎么说,好吗?”
“好。”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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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熊很好哄。
但是外面还是有一个被气跑的瓦西里医生。
你走到大厅转了一圈,来预约的客人已经离开了,前台小姐姐对你指了指外面。
瓦西里医生正在外面的风里抽烟。
你在医生的旁边停下,听见背对着你的医生说:“你这只熊我们真的治不了。”
“如果米沙说了什么,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它没有坏心肠。它只是对陌生人很紧张。”你说,“我已经教训过它了。”
瓦西里医生转过头。
“您的医术和善良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整座城里没有比您更善良的宠物医生了。”
“不是我不接诊,其实……我真的治不了,”瓦西里医生把烟夹在手里,叹了口气,“它有非常严重的贫血,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什么?贫血?”
“它的开放性伤口拖得太久了,牙龈几乎全白了。”医生说,“它的脸色也很白的,你应该也发现了。”
你没有发现。
因为你压根没有想到一只快两米的巨熊会贫血。
“不,也许是看错了。”你有些紧张地说,“它很有精神的,今天早上甚至还兽化一次。”
“兽人总是这样的,”瓦西里医生说,“没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总是撑着一口气。”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你问。
“唯一的办法是输血,但我们没法给它输血。整个城市里没有另外一只熊。”医生说,“更何况即使找到了,也还要配型。”
“那如果我们保守治疗呢?我们不做手术了。”
“它的腿烂成这样了,必须尽快手术。”瓦西里医生摇摇头,“否则感染再扩大,就……”
就会死掉。
瓦西里医生的意思你听明白了。
截肢,没法输血,会立刻死。
不截肢,感染扩大,会慢慢死。
十分钟前你像个成熟冷静的主人已经决定承担起主人的责任,为兽人好好负责。
十分钟后你蹲在门口忍不住哭了起来。
瓦西里医生手足无措地看着你哭了半天,绕着你走了五圈,从裤兜里掏了一会,掏出来一个纸团给你擦眼泪。
你没有接那团皱巴巴的纸——那看起来像用过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存希望。”瓦西里医生改口说。
你抽了抽鼻子忍住了眼泪,看向医生。
“你看,你在我这里也绝育了不少猫猫狗狗了,我的医术你还是相信的吧。”
你又哭了起来。
“好吧好吧,”医生说,“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你也要相信兽人的求生欲,它们可是了不起的家伙。”
求生欲,你想。
你想起熊惊讶地抬头看你的圆溜溜的第一眼。
你想起熊第一次看到你的破院子的时候好奇的东张西望。
你想起熊吃甜的要死的花生酱时候满足地眯起来的眼睛。
你想起熊尽管困得不行也要努力看的麦田尽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