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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感觉到熊的心脏狂跳个不停。
在最高等级的抑制环作用下,它依然努力移动自己的身体,蜷成胎儿的形状。
它在对抗。对抗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东西。
“是哪里不舒服?”你问熊。
熊很难回答你的话,它用全部精力在让自己不再颤抖得那么明显。
“是痛吗?”
熊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发现它在尽力平复呼吸,让身体稳定下来。
瓦西里医生这时候从办公桌底下钻了出来,把血淋淋的手套扔进垃圾桶。
“得慢慢来,”医生在水池边洗手,换上了一个新的手套,“它对尖锐物体很敏感。”
“怎么会这样?”你想起来今天早上的时候它也几乎袭击了法院工作人员。
“应激反应。可能是偶然现象,得观察。”
一天一次兽化可以将理由交给偶然,一天两次就不是了。
“好了,”瓦西里医生拍拍手,“继续吧,时间紧。”
熊依然在颤抖,很大一只蜷在小小的检查台上。但没有挣扎。你们两个很轻松就按住了它。你按着熊的脑袋,感受到湿乎乎的热气拂过你的手掌。
瓦西里医生半点也不浪费时间地在趁熊还在发抖的时候继续清创。
“我很抱歉。”熊的声音从衣服下面闷闷地传出来,“我平时不这样。”
医生正埋着头细致地一点一点镊取腐肉,而你正在紧张地伸着脖子看着医生操作——那里有一条几乎完好的健康静脉,医生想要保住它。
“……我没有想要攻击。”熊的声音解释说。
它当然没有想要攻击,它的爪子都没有伸出来,那表情更像是一种庞大的恐惧和惘然。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被你推到最紧的抑制环让熊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它的嗓音变得沙哑又干裂,像一把破碎不堪的刀片发出的铮鸣。熊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于是熊不再说话了。
周围很安静,连呼吸声也听不见。整个处理室里安静得只有医生的金属镊子触碰托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你感觉手指痒痒的。
你发现熊把耳朵蹭到你的手掌里,早上那双很难摸到的毛茸茸耳朵现在在不锈钢手术台上被压扁,湿漉漉地蹭着你的掌心。
你摸了摸它。感受到了微微的颤抖。
“别紧张。”你说,“大家没有怪你。”
医生处理完一处神经与肌肉纠缠的复杂创口,终于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转脖子,发出一阵咔咔作响的声音。
“没事,”医生说,“这很正常。我的患者们总是很有攻击的活力。”
瓦西里医生是个宽厚的人。
解决了最复杂的一处创口,医生的表情也轻松起来。
熊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完全恢复平静。
它从外套下面蹭出一只眼睛来,盯着正在被医生清创的腿。
“真的要看吗?”你有点不放心,担心熊再做出什么行为伤害到医生。
“脱敏也许是好事。”医生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必太过紧张。”
你低头看着熊,发现熊几乎是平静地看着医生从它的腿上用镊子来来回回。
“这个伤很久了吧?”医生问。
熊没有回答,抬起外套下的一双眼睛看着你。
“我也想知道。”你说。
“……两个月前。”熊说。
“命真大。拖了两个月,竟然没有败血症死掉,”瓦西里医生处理着一条长长的筋膜,“可是到底怎么才能伤成这样?”
“炮击。”熊说,“我们的小队遭到了伏击。”
医生手里的动作停下了。他惊讶地看着你:“你捡了一只从前线下来的……熊?在哪里捡的??我也要去。”
“……不是捡的。”你挠挠头,“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熊抬起眼睛看你,在你盯回去的时候躲闪开。
“对不起。”熊说。
你说:“不得不说,很大的惊喜。”
之前的很多疑惑在现在解开,比如难怪它看起来这么有纪律,比如说它对人类社会适应很好,比如它对处理自己的腿伤很有一套想法。
现在你知道这些感觉从何而来了。
“其实我刚才就猜到了一些。”医生对熊说,“我哥哥也是。你们很像。我们不敢让他接近任何可能有攻击性的东西。”
“您哥哥也是士兵?”你问。
“是的,不过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医生说,“真没想到,军队还需要兽人。”
“还是有很多的。”熊说,“我那一批次有百分之三十的兽人士兵。”
“作为突击小队吧。”瓦西里医生问。
“嗯。”
“在哪里服役?”
“伊斯库斯科。”
“我是说从哪里回来的?”
熊不说话了。
“这个不可以说。”熊解释道。
“我猜是别尔曼城。”医生说,“两个月前那一仗太惨烈了。”
伊斯库斯科是个北方边境的城市,地广人稀,要完成征兵任务本来就非常不容易,加上地方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