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寒气逆极,所谓大寒。
又有言,腊者,岁终大祭,纵吏人宴饮也。
不管怎么言,文渊伯府的这场高山流水,虽是刻意为之,又恰合时宜。
午宴时,便来了一些小官家的内眷,或者高门家的管事娘子提前过来打点的。
无不被这改造成水榭汀步的园子震惊。
大寒时节,行道两旁种植了很多鲜花绿植,外边再建有沟槽,整整齐齐摆放了无数炭盆。
专门派人轮番更换,以免冻着宾客。
就连那片水榭,都是源源不断放的滚水。
林忆只是普通百姓,不配出现在这样规格的正宴上。
便打扮成丫鬟,在园子里来回穿梭,小心地打量着来往的宾客。
而林愉则不同,她虽是郑知络的妾室,但凭着主事中馈,和郑知络的吏部身份,勉强在一众小官家内眷里留得一席。
王家在园子各处都安排了杂耍或者投壶、作诗等消磨时间的小游戏,只待入夜开席。
初初走完一遭后,林家姐妹在偏厅小聚。
“今日这席面,成了。”林愉端茶饮了一大口。
林忆站在一旁,微微弓着身子,朝着姐姐,认可道,
“谢大公子的办事能力真漂亮。”言辞中含着赞赏。
“此子未来可期,以后的朝堂可就精彩了。”林愉垂眸思量了一下,又道,
“虽说这次算是我林家帮了他谢家大忙,却不可居功,日后能少沾惹就少沾惹吧。”
林忆微微挑了挑嘴角,
“娘子说的是,他可是查过我好几次了,竟查到了双木巷呢。”
“让他查吧,林家是清白干净的,他不是皇家人,无碍的。”
林愉微微皱眉,朝着门外远眺了一下,默默道,
“今日我碰到了一个小厮,胆子十分大,碰到我不仅没有行礼问安,还放肆地打量我。”
“怕是哪个贵人家的随侍吧,瞧着娘子身份不高,便冒犯了。”
“哼,绝对不是!那人相貌平平,却气度不凡,尤其是那双眼睛,可利得很。
穿得竟是一身破布麻衣,今日这场合,如何能穿破衣裳,好大一个破绽。
何况,若真是那平头百姓,哪儿敢这么盯着官眷。”
“那我安排人去查查?”
“不,他还会来找我的。”林愉藏了一点隐隐的笑。
“娘子,我们来给您更衣了。”厅外传来徐随风侍女的声音。
林忆行礼离去,她还要去各处探点巡视。
晚上是正宴,虽说徐随风只是郑知络的妾室,但郑大人可是吏部的主事,该有的牌面还是要有的。
这身鹅黄华服是郑大人特意定的苏绣,作为新年礼物来的,虽然形制上不能比正妻礼服,但面料和配饰,已是顶尖尖的了。
徐娘子虽然穿得简单,然气质沉静娴雅,比那些高官正妻雍容贵气得多。
宴席设在水榭边,沿着游廊曲曲折折布置。
皇亲国戚在一处,高官内眷在一处,关系好的在一处,有点沾亲带故的在一处,沿着这浅水池边围了一圈。
主打一个轻松自在,简单明了。
想要攀关系的,这个时候就看得比较清楚了。
当水泽中央起了灯,今晚的重头戏终于上场。
仆人们在看不见的草丛里制造水雾,待水雾弥漫,烛光隐隐的时候,林愉离席了。
她与妹妹商量好了,林忆前往皇族那一片,自己前往高门管事娘子那一片。
舞姬们在望楼那一舞时,已经名声在外,宾客们期待许久,便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外之事。
刚过了一个假山,暗处传来一个男声,
“这舞曲如此精妙,怎么也留不住娘子呢?还是说娘子见多识广,觉得无趣了。”
林愉收起凌厉的眼神,一副柔弱无辜相,看向那暗黑之处。
待人走到面前,林愉正色喝道,“大胆,你是哪家的奴才!”
还道是谁,原来是之前那个不凡的小厮。
那小厮淡淡一笑,从容平和,
“娘子如此贵人,怎么能屈尊去找那些下人打探事宜。”
说着,便又朝林愉靠了一步,低声道,“娘子所求,早在望楼那日就妥了。”
“你是何人?替谁做事?”林愉细细打量着此人。
小厮后退一步,
“娘子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邀月楼守着,每隔几日就会有面白无须的男人,高价点如烟跳舞,仅仅只是跳舞。”
林愉微眯了一下眼睛,冷冷道,“你是何人?!”
“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厮转脸收起笑意,匆匆离去了。
远远听到有叫主子,回话的声音。
林愉静立了一会儿,待面色释然。
朝着高门管事娘子那一桌去了。
今晚的事很顺利,就像之前林忆所言,不论是主家还是宾客,亦或者是皇家,都高兴,都满意。
皇商文渊伯携新科进士谢月海共事,日后还结为亲家,外人看来,这是一桩绝对的美事。
局中人看来,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