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而立,任由雨水粘在饱满的额角上;只见,今日一袭白衣的他,风度翩翩,两道英挺的断剑眉,斜插入鬓,双目炯然生辉,仿若夜空里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星辰,清湛有神,一扫在沙场上杀伐决断而有的铁血,倒是映衬出这位少年皇子清贵的神采,轩昂的器宇,以及俊秀的外表,再配上他手捧书卷的举止,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于阳刚野性之中,增添了几分风流儒雅。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萧长陵的形象,一直就是一位骑马佩剑的白衣将军,大家往往习惯了他横戈仗剑的英姿,却极少见过他读书的模样;也许,在朝臣眼中,他是大周崛起的将星,是帝国的中流砥柱;在外敌眼中,他是所向披靡的将军,是一道拱卫北周国门的万里长城,殊不知,卸去染满征尘的盔甲,褪去饱经风霜的战袍,纵横马上的战神,更是一位性情中人,这便是他萧长陵,一个有血有肉的萧长陵。
天上一串串的雨帘,夹杂着些许蒙蒙细雨,随风吹拂到萧长陵所站立的位置,缓缓击打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留下一层湿漉的水痕,仿佛是被雨点淌满五官,又仿佛是被露水罩满双眼,闪耀着无比明亮的水光;片片杏花的花瓣,潇洒地漫天飞舞着,落在萧长陵凌寒傲霜的白衣上,也落在他手中那卷泛着淡淡墨香的古书上。
当时当下,萧长陵身着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亭下看书,整个人面部的神情,显得分外显哉,似乎这恼人的杏花春雨,并没有打扰到他读书的雅兴,反而令他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只不过,萧长陵的目光,虽然都集中在手里的书卷上,但他眼角里面的一抹余光,却隐隐从书本挪移出去,瞟向远方朦胧的天色。
春雨并未停歇。
雨雾弥漫,将一粒粒晶莹若明珠的雨滴,串成无数斑斓的珠帘,又似万条丝绢,缓缓落下,落在林园五彩纷呈的花丛里,落在假山下的小溪里,又落在绿茸茸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多时便涌起一片迷离的水幕。
听着潇潇的雨声,萧长陵的思绪,也渐渐脱离了书中的绝秒好辞与华丽的诗篇,步入了一个缥缈的幻境;他微微举目,透过一条条细雨如丝的银线,深沉地凝望向天边,远处的山水烟雨,宛如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墨图,映入这位白衣少年的眼眸深处,而那道以往冰冷如剑的目光,此刻竟如一江春水般温柔,全然不似一位横扫千军的统帅,倒更像是一位多情的少年郎……
就在这时,萧长陵的眼前,忽然泛起浅浅的涟漪,朦胧之间,一位婀娜的少女,一道美丽的倩影,披着一件清素如练的薄纱,唇下噙着一抹明媚的笑靥,正款款朝自己走来;那娇艳的容颜,窈窕的身姿,飘逸的长发,白皙的皓腕,柔美的清瞳,如天然雕琢一样的清秀与温婉,让人一眼便就此沉沦;少女美得不可方物,用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都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在萧长陵的眼中,她是天山山巅的雪莲,是诗人笔下翩若惊鸿的艳影,是他有生以来唯一令自己心动的女子。
虽然自己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自那日玉带河一别,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回眸,一个微笑,便如她的名字一样,深深烙印在了萧长陵的心尖,怎么也挥之不去,俨然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当看到那曼妙身影的一瞬,萧长陵笑了。
是她。
没错,就是她!
她真的来了吗?
于是,萧长陵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轻轻抚摸那名少女清瘦的脸颊,却怎么也摸不到;就当他的手即将触及女子身体的一刹那,只见,罡风大作,那个冰清玉洁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顿时化作一股流霜,散落于茫茫云海之中。
直至此刻,萧长陵才猛然惊醒,那张清俊的面容上,再无刚刚如疯魔一般的癫狂,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可自己却表现得这般失魂落魄,他禁不住不齿于自己的没出息,这位年少成名的天家皇子,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面对凶蛮的柔然铁骑时,都不曾退却半步,想不到今日竟……天下英雄,皆道情关难过,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萧长陵自嘲一笑,双目怔怔地直视前方,脸上也笼罩上一片怅惘之色,满是沉甸甸的伤春与相思,其中,尤以男儿的相思,最为明显。
“殿下……”
“殿下……”
紫宸殿的掌事女官冬雨,见萧长陵背对自己,望着绵绵的雨天出神,连手中的书都差一点掉了;所以,她一面布置早膳,一面则轻声呼唤着走神的任城王。
片刻,萧长陵凝神,心绪也慢慢缓了过来,转头看向冬雨。
“殿下,早膳已经备好了。”冬雨柔声说道。
“好。”
说罢,萧长陵握着书卷,缓步走到亭中的一方石案前,将书放在案上,然后慢慢坐下。
早膳已然备齐,一碗清粥,一碟包子,三样家常小菜(酱瓜、腌盐笋、雪里蕻),一壶类似杏花酒的蜜浆,旁边还摆放着一支银光闪闪的小酒杯,想必是用来斟酒的酒器。
然而,萧长陵却并没有急着下箸,他掸了掸身上的雨渍,抹去脸颊上的雨水,手指拂过光滑的青石桌面,深邃的目光,仍旧望着亭外连绵的春雨,不曾有丝毫